纪羡之推开出租车门,锃亮的皮鞋先一步落在红毯上,他被灯光刺得眯起眼睛。
宴厅安排在宁都最为华贵的蒂龛娜酒楼,晶碧辉煌的灯光透过落地窗,酒桌、牌局这种属于富人的游戏在里面数不胜数,高档车里下来的嘉宾们衣着高奢。
忽视外人看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异样目光,纪羡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着装,给门口两位保镖检查完邀请函,便头也不回地踏入这个暗藏危机的晚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停下的军用车。
“那人有点眼熟。”
车内,楚暮峥肘了肘沈砚的臂弯,示意他看向入场门口。
楚暮峥,楚上将的儿子,自幼和沈砚长大,同样意气风发,心机深沉,军职和他平起平坐。在沈砚和纪羡之的婚礼上,他代替沈砚已故的父母作为证婚人出场,所以认得纪羡之。
沈砚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只看见一个身形和纪羡之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否定道:“我派人把他送回家了,他不会来的。”
“走吧。”
两人跳下车,按晚宴要求带好面具,检验完身份后便迎着灯走了进去。
长期处于战场让沈砚养成了格外警惕的性格,指节扣着一杯香槟看似松懈,实则会场的所有嘉宾他的来回巡视了一遍,如果不是查案,他根本不屑于和这些世家公子凑在一块。
视线尽头,一位珠光宝气的面具女郎迎面走来,她漂亮的脸蛋带着浅浅的笑,一袭白色鱼尾长裙,丝绸布料在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
他见楚暮峥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个冰块脸还真招人稀罕,今晚第三个了。”
“无聊。”沈砚不等女郎靠近便转身离开。
周围烟酒欢歌,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有些怀疑来参加这个晚宴到底正不正确。
突然,一只白嫩的手落入沈砚眼中,他几乎瞬间捕捉到了指骨上小小的黑痣,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纪羡之也在这里。
今晚会很危险。
他下意识寻找那道身影,却发现对方早就混迹人群之中,消失不见。沈砚的心脏骤停片刻,向来冷静无波的情绪竟然在此刻掀起涟漪。
再次拨通楚暮峥的电话,他的声音比平常还要急切:“按计划行事,我要去找个人。”
“谁……”
对方还没说完,他就匆忙挂断,只身闯进人群中。
*
纪羡之百无聊赖地摇晃手中的红酒杯,晚宴已经开始,但主人公始终没有出场,不安感渐渐涌上心头,一杯粉色的气泡酒映入眼帘,酒杯的主人带着一只名贵腕表。
“先生,我能邀请你喝一杯吗?”
他怔愣片刻才举起酒杯,玻璃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乐意奉陪。”
男人笑意更甚:“敢问先生贵姓?”
“我……”纪羡之刚想回答,手腕却被人握住,说话也被那人打断。
他偏头一看,来人带着黑色的面具,身影遮住半边灯光,眸光暗沉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让纪羡之立刻认出面具之下,是沈砚那张阴沉的脸。
“既然是假面晚宴,那大家就应该尊重规则,不问面具之下的身份,先生这样是不是违规了?”沈砚虽是笑脸相迎,但有脑的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男人倒也识趣,确认两人关系匪浅后就走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羡之和沈砚同时脱口而出。
气氛陷入死寂般的尴尬。
纪羡之明白瞒不过沈砚,干脆如实招来:“我其实是怀疑污染案和赵家药厂有关,而且我刚好又和赵庭笙熟,所以想趁着晚宴机会来套话的,结果来了半天,连他人影都没见着。”
沈砚微微扬眉,他没想到以纪羡之的脑子还能想到药厂的份上。
“看来我们目的相同。但调查这件事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失去一个‘朋友’,你为什么要插手?”
“谁说没有好处的?”纪羡之突然靠近,踮起脚尖,两人几乎鼻尖紧挨,他浅浅笑了一下:“让你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就是好处。”
察觉到对方身体明显僵硬一瞬,却也没有躲开。
结果换来的就是纪羡之更加胆大妄为,他攀上沈砚的手臂,故作紧张:“但你的伤还没好。”
“……我没事。”
说是这么说,但纪羡之分明看见他眼神躲闪。
一位服务生突然闯进,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盘子的红布上放着一张房卡,服务生恭敬道:“赵先生请纪先生到包厢一叙。”
纪羡之接过房卡,等服务生离场后,抬眸看了眼沈砚,炫耀似的在脸颊旁扇风,勾起唇角:“它就是我来这的理由。”
“……”
——【306包厢】
纪羡之站在复古的实木雕纹门前,里面传出酒瓶破碎和一些男人的声音,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原著里赵庭笙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男女通吃,喜欢仗势欺人,本性顽劣,想从他嘴里套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要不还是换我进去。”沈砚拉住他。
纪羡之摇了摇头:“你真当他们傻啊,青春期早就过了,我一米八点四的个子怎么可能一下子长到一米九?别担心,如果有危险,我会叫你的。”
推开门,灯红酒绿的景象差点闪瞎纪羡之的眼睛,几个公子哥围坐在茶几旁,为首的男人衣着可谓是极品,粉衣服绿裤子让他想起某个动画片人物。
极品穿搭极品人,是赵庭笙不错。
“呦!什么风把纪羡之吹来了?快坐。”他推开沙发旁边的女人,腾了个位置给纪羡之。
纪羡之迎着众多目光,强忍恶心到他身边落座。
正要开口,他脸上的面具被赵庭笙一把扯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叫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想犯罪,眼睛透亮中带着悲悯的水渍,白皙的脸颊以及红唇……
纪羡之有些无语,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却又不得不拉下脸皮:“我来是求你件事的。”。
“你说。”
“听闻利康集团开了家药厂,最近我对污染很感兴趣,想投资药厂,所以来问问你。”他眼见赵庭笙脸僵了一瞬,心跳瞬间飞到高空,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了。
没成想酒精迷人,赵庭笙丝毫没有意识到话语中的不对,仔细想了想,又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塞进纪羡之手中,迷迷糊糊道:“药厂有我的股份,钥匙给你了,你可以随时去看,我……等着……你的投资!”
说罢,他不省人事地往后倒去,纪羡之匆匆起身,扫了一眼包厢里醉倒的公子哥们,扬长而去。
真想不到,计划实行得这么顺畅。
沈砚听见开门声立刻上前,看到纪羡之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怎么样?”
纪羡之笑眯眯地把药厂钥匙放在他手掌上,“这么紧张证物啊,我拿到了,这是药厂的钥匙。”
“我不是紧张证物,我是紧张……”
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急于辩解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察觉到纪羡之的面具不见了,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摘下自己的面具替纪羡之带上。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纪羡之被他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方说:“我们该走了,先送你回家。”
“好。”
回到家沈砚并没有停留多久,接了一通电话后便匆忙离开。
纪羡之猜测,他大概率会连夜去药厂取证,然后逮捕赵益康和赵庭笙。
*
双子塔内,升降梯门平缓地打开,沈砚即使脸上挂彩,也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感知不到痛觉。
他进入会议室,低气压直逼在座所有人。
“沈上校,你公然带兵进双子塔,违反纪律了吧?”说话的主人背对沈砚,手中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他玩转着手中的扳指,侧目而视,露出一边浑浊的眼睛。
宁都首富赵家家主——赵益康。
风华正茂时一手创办利康集团,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风生水起,为人低调但做事狠辣,他没有军衔,地位却不低,中央管理局的创办资金百分之五十都出自他手,所以大家默认,如果首席不在,那么赵益康的话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