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席卷之下,脆弱渺小,却又拼命挣扎,企图留存那点可怜的文明。
纪羡之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不知道,可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渺小,那才是真的悲哀。人类从没想过放弃自己,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都会紧紧抓住。”
“鬼神缥缈虚幻,而人类,拥有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
看似阴暗绝望的尽头,总会云开雾散见天明。
阮盼山被他这番话震慑到,诚心诚意地和他干杯,“没想到,你和传闻也不一样嘛。”
“传闻?”
“是啊,他们都说纪家二公子刁钻跋扈,性情阴暗,为人自私也就算了,还在大婚之日偷偷下药……”
他一条一条仔细清,尽数抖落,听得纪羡之鸡皮疙瘩起一身。
“谣言真恐怖,起初我还因为这些讨厌你,现在想来,那些富家子弟也是显得没事干了。”
某位受害者此时尴尬笑笑。
其实,不全是谣言。其实,全都不是谣言。
原主还真就做过。
但这跟本性纯良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又美美恢复了。
阮盼山好奇地肘了肘他的肩:“上校平时冷冰冰的,唯独和你待在一起才会自在。”
“有吗?”纪羡之还真没注意过,他只觉得沈砚一如既往,仿佛笑一下就会狗带的那种。
而且好感度并没什么变化。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肯定道:“他对别人和对你不一样,可能当局者迷吧,但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比如顺手接衣服,倒温水,抱人去上药,一次次为那个人的安危而表现出慌张。
无坚不摧的沈上校,似乎有了一丝可以动摇的破绽。
或许其他人并不清楚,但阮盼山知道,因为他窥视了这道白月光整整七年,当然,他并不强求得到。
“沈砚,是个怎样的人?”纪羡之问。
实话实说,他并不了解沈砚的过往,原著作者对人物的塑造十分单一。
可当书中的情节生出血肉,人物不再是薄薄一张纸片,而是鲜活的生命时,他突然想要知道有关沈砚过去的一切。
或许是为了更好的攻略,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生根发芽。
“知道为什么他要和风评口碑极差的你联姻吗?”
“因为中央管理局忌惮他的势力。”
阮盼山咽下果酒,“不仅如此,还因为上校的身世。”
“身世?”
“八岁之前,他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民,被魏上将捡到收养,之后一步一步爬上今天的地位,没有庞大家族根系支撑的他,路途必定艰难曲折,和你联姻纯粹是上级对他的压制和羞辱。”
闻言,纪羡之眉头不自然地紧皱,塑料酒瓶也被捏出折痕,他终于知道沈砚为什么想和自己离婚了。
他只见过沈砚的光鲜亮丽,却从未真正了解他的困窘。
“所以我很开心上校能够幸福,希望你是真的爱他。”阮盼山笑着抛下最后一句话,拎着酒瓶离开了天台。
爱他吗……
纪羡之无措地拢上衣襟,和沈砚相处的一幕幕闪过脑海,他饮下最后一口酒,甘甜突然变得有些苦涩。
爱和不爱有那么重要吗?
他只是想要回家。
即使那个世界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
南石图书馆内,青春的甜腻和散发着苦艾酒味道的成年气息混杂。
书架顶层的灰尘在空气中浮浮沉沉,南石图书馆是旧世纪的产物,政府因其有独特的文化艺术而保留至今。
每根石柱上都刻有浮雕花纹,或神或人,刀法走势险峻,稍有不慎,整个浮雕都会毁于一旦。
“不是去找林菱吗?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裴里斯疑惑地转头问道。
纪羡之神秘一笑,侧了侧身。
“怎么?连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
声音比人率先出现,林菱从他背后的书架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蓝纸包好的白玉兰,光晕偷偷沾上她的发丝,像是踏入凡尘的仙子。
裴里斯怔愣片刻,目光痴痴,“你怎么突然穿这身衣服?”
“难道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