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随潮生干脆的回答让荣青的心沉了下去。
她暗自思忖,按理说人不会梦见从未见过的事物,可梦中那棵巨树栩栩如生。
难道真是枫息树托梦?
就因为这个她这个“先天招灵体质”?
荣青摇摇头甩开这个荒诞的念头,这其中必定另有缘由。
约莫半个时辰后,里屋的竹帘掀起,依彩搀着安吉阿妈走了出来。
两人凝重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有崖身上的蛊毒仍未消除。
三人立即起身相迎。
“依彩,李大哥情况如何?”荣青急切地问道。
依彩疲惫地摇头:“蛊女随身携带的蛊太过狠毒,好在控制了蛊毒蔓延,就差几味药草便可彻底解除。”
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分。
荣青立刻追问:“还缺什么药草?翠英谷里有吗?附近林子里能找到吗?我们可以马上去采。”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不用去,我都找齐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勒古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布包。
他大步走进屋内,将布包轻轻放在案几上。
依彩快步上前,仔细翻看后,欣喜地朝安吉阿妈点点头。
安吉阿妈望向阿勒古的眼神复杂,既有欣慰又带着几分无奈:“...阿勒古,回来了啊。”
“嗯,阿妈。”阿勒古低声应道。
荣青来回打量着两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眉眼间的相似之处。
随潮生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阿勒古是安吉阿妈的儿子。”
荣青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在众人眼光目送中,阿勒古头也不回地又走了。
安吉阿妈叹口气,低头理着布包里的药草,像是对依彩说:“自你姐姐……他就变成这样,像是失了心一般。”
她声音不大。
屋里的人都能听到,只是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这个母亲。
待理清完药草后,安吉阿妈开始忙前忙后着手为李有崖解蛊。
直到日头西垂,才将将消除李有崖身上蛊毒。
火塘将熄未熄,一缕青烟从竹窗缝隙飘出,在渐渐消散的夕霞中袅袅盘旋,与天空融为一体。
荣青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地趴在屋外的“美人靠”上。
方才贪嘴多喝了两碗油茶,这会儿撑得难受,怕是夜里要睡不着了。
月光渐渐爬上山头,为翠英谷披上一层银纱。
远处梯田里的水光粼粼,还有隐在竹林里的吊脚楼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若不是林蚀的阴影笼罩,这里当真称得上世外桃源。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荣青头也不回地往后招手:“祝姝姐,你来。”
“来什么?”
清朗的少年嗓音让她浑身一僵。
荣青手忙脚乱地从栏杆上爬起来,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怎、怎么是你...”她结结巴巴地问,“祝姝姐呢?”
随潮生抱着剑靠在柱子上:“练剑去了吧。”
“那李大哥...”
“依彩照顾着。”
荣青一时语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趴回栏杆上,夜风拂过,她发间的丝带轻轻飘扬。
随潮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里不自觉问:“看什么呢?”
“看风景啊。”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荣青转过身来没说话,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随潮生在她身边坐下,听见少女絮絮叨叨地说:“你在这里待过一段日子,自然不觉得新鲜,可我刚来第一天,看什么都新奇,就像与人相处,初见时总觉得新鲜。”
一连串的“新鲜”钻进耳朵,随潮生神色淡淡地听着。
“你刚到云稷山时,肯定也觉得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吧?”
“没有。”
荣青语塞,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配合。
“一点都没有?”
“当时只顾追查蛊女,没注意什么风景。”
荣青挫败地看着他,换个话题:“那你第一次见我时,觉得我新鲜吗?"
随潮生嘴角微扬:“确实,带着饿鬼在林子像无头苍蝇乱窜的人,是挺新鲜。”
“那现在呢?”荣青忽略他调侃的语气,追问道,“还觉得我新鲜吗?”
“新鲜啊。”他答得干脆。
荣青耳朵根“嗖”地一下泛红,嘴里也磕巴起来:“为、为什么啊…”
随潮生笑着忽然凑近,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因为你每次犯傻,都能蠢出新花样,不是很新鲜吗?”
“你!”荣青猛地推开他的脸,跳起来指着他,“你倒也挺新鲜的啊。你这个小…小……”
像是想起什么来,她又赶紧闭上嘴不说话。
随潮生揉揉被荣青推得有些生疼的脸,轻蹙眉头看她:“小什么? ”
小半妖呗还能是什么。
荣青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不再搭理他独自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