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南紧蹙着眉,听着两个混混你一言我一语,那夸张附和的模样令人作呕。他侧头瞥了一眼林招星,只见他神色平静如水,仿佛那两人口中的“林招星”与自己毫无瓜葛,好似在谈论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然而阿桑的反应却异常激烈,只见他猛地伸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剪刀,便朝着门口那两个家伙走去,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吹得地上的碎发微微扬起。
林招星见状,终于站起身来。他动作迅速,一把拉住阿桑的手臂,微微用力,随后对着阿桑轻轻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转过身,一步步朝着那两个无端挑衅的黄毛走去。
贺砚南站在林招星身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见他肩膀松弛,姿态极为放松,好似正准备与熟人闲谈。贺砚南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狠话,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可谁知林招星竟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天怪热的,剪头发吗?”
那两个黄毛显然也没料到林招星如此镇定自若,听了他们那般挑衅的话,不仅没生气,还能心平气和地拉客。顿时,为首的稍高一点的黄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恼羞成怒般伸手用力推了一把林招星的胸口,嘴里还嗤笑道:“林招星,你神气什么?怎么,成杀人法了就有恃无恐了?”
贺砚南见此情形,下意识地抬脚向前迈了一步。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却猛地顿住了。先不说这两个混混所言是真是假,单看林招星这副应对自如的模样,显然是经验十足。
况且,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插手?人家前一秒还对自己的恶语相向毫不在意,转眼就忙着给自己男朋友店里拉客!
“哈,有恃无恐?”林招星偏头,突兀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夹杂着散漫与难以言喻的冷意,像一阵寒风,直直钻进两个黄毛的骨头缝里,让他们浑身是汗的身体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上几年学,成语倒是会不少。我再说一遍,剪头掏钱,不剪滚蛋。”
“否则……”
贺砚南眯了眯眼睛,只见林招星不知何时变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剪刀在店内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冷冷的银光,那握着剪刀的手同样冷白如玉,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意。
“——林招星!”贺砚南长腿一跨,几步便走到林招星身边。他顶着那头乖巧的学生头,站在林招星身旁,身形挺拔。他先是警示性地看了林招星一眼,随后目光如利刃般落在两个小混混身上。
两个黄毛没见过贺砚南,摸不清他的底细。虽说贺砚南打扮得像个安分守己的学生,可他眉眼间那股强烈的攻击性却难以掩饰。此刻他压着眉说话,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惹。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贺砚南当着他们的面,从容地掏出今年刚上市、价值五位数的新款手机。他气定神闲,声音沉稳地说道:“两位,我先报个警。你们说话做事之前,最好好好想想,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高个子黄毛穿着一身假名牌,自然一眼就看出贺砚南这身行头价值不菲。他与矮个子黄毛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犹豫与不甘。最后,他咬了咬牙,对着林招星恶狠狠地说道:“行,林招星你有种。”
说完,两人像恶狗一般,瞪着凶狠的眼神扫视了理发店一圈,才转身灰溜溜地出门。
“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就是看州哥这几天不在家,就想趁机闹事!”阿桑将手里的剪刀重重地扔回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转头看到一脸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户,硬生生把肚子里的脏话咽了回去,脸上的愤怒却仍未消散。
林招星敛眸,目光落在贺砚南手里的手机上,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手机好了?”
贺砚南没心没肺地拿着黑屏的手机,在林招星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说:“没修好啊。”
林招星:“……”
一时间,林招星竟不知道该说那两个黄毛蠢,还是该说贺砚南虎。
由于各种意外耽搁,林招星和贺砚南从理发店出来时,已接近中午。贺砚南没吃早饭,早在剪头发的时候,就饿得眼前直冒金星。以往在家的时候,何女士——也就是他妈妈,总是把他的饮食安排得妥妥当当,从不会让他饿着。可现在……他突然萌生出掌管财政大权的想法,这样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饿肚子。
“现在去哪?”贺砚南眼巴巴地看着林招星,眼神中满是期待,像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
林招星迎着炽热的太阳,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吃饭。”
贺砚南听着林招星那依旧平淡毫无起伏的话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林招星是不是被设置了AI指令,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的反应永远如此。
哦,说到这个,饿到几乎快被太阳烤晕的贺砚南,突然又想起两个混混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然而林招星并不知道贺砚南此刻在想些什么,他自顾自地带着贺砚南,穿过一条条街道和巷子。一路上,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他们拐进一条香气四溢的美食街,走到街的尽头,林招星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就这家了。”
看着林招星果断走向餐馆的背影,贺砚南将脑海中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一一清空,低头自嘲地摇了摇头——毕竟这种仅凭别人毫无根据的几句话,就轻易怀疑、毁掉一个人的事,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李叔,一份大盘鸡。”说完林招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菜单都在墙上。”
贺砚南顺着林招星的目光望去,只见菜单印在一张喜庆却毫无设计感的红色纸张上,纸张上还蒙着一层油与灰尘混合的“滤镜”。透过这令人咋舌的“滤镜”,贺砚南皱着眉,好不容易才看清上面琳琅满目的菜品。好家伙,大多数菜品他都没吃过,而且上面标注的价格低得离谱,让他一度怀疑店主使用的原材料是否货真价实。
“……和你一样。”
贺砚南收回目光,却见林招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观察一件新奇的玩意儿,似乎在期待他的反应。听到贺砚南没什么特别要求后,林招星又抬了抬手,声音提高了几分,扬声道:“李叔,两份,全要鸡腿。”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面的东西都很难吃吗?”贺砚南不满地拉开凳子,坐到林招星对面。他的动作带着一丝赌气,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招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实际上,是因为今天早上父母上班前,特意叮嘱过他:“小贺从小生活在大城市,没吃过苦,你带着弟弟出去吃饭、玩的时候,多理解一下。”
迄今为止,贺砚南就没见过林招星脸上出现过什么复杂的情绪。此刻见他这副欲说还休的表情,贺砚南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他哼了一声,强调道:“林招星,我不是吃金子长大的,没你想的那么娇气,请把你的偏见收一收。”
林招星抬了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行,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