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身边投来的那堆视线他一一微笑点头当作回应,照单全收,大方至极。
这天午餐,卞皎被团队理直气壮要求请客吃饭。
这是他们这几个月里的老传统,谁有坏事就请大家喝酒谈心,谁有喜事也请大家吃饭庆祝好运。总之就是除了平淡生活之外,总是要大出血的,不过你来我回次数多了,请客性质就只落了个虚名,最后只是轮流去付饭钱而已。
原本卞皎已经离群索居太久,不怎么适应这样亲密的团体生活。
直到几个月前,某一次户外拍摄,他不慎踩空一块树枝从湿坡上滑滚到底。万幸一路没有遇到石块,最终只是堪堪扭伤了脚腕,被大家一拖二拽送进医院。
从医院出来后已是傍晚,路很直很窄,街灯之下,田宜宜率先叫他请客吃饭。
卞皎那时候都没办法自己走路,脸上还有擦伤。闻言停下脚步,环视一圈周围几个搀着自己的团队成员。
一个二个眼睛就差发绿光,明显全是饿狼,但又紧紧都搀扶着他,眼神担忧,其中在他受伤时冲得最快的那一位,头发上还挂着当时沾上的草屑。
无言几秒,卞皎骂出一生中难得几次的脏话,然后爽朗笑开:“行,请呗。”
田宜宜哟吼一声:“大难不死,吃大餐!”
其余几位也都号叫起来:“吃大餐!”
卞皎就笑着摇头,这一夜吉隆坡所有的灯光终于拢进他的眼底。
而这一次,再逢请客吃饭已是喜事。
卞皎提前给裴子骞说好不许自作主张又去订餐厅或者买单,今天是他的主场。
裴子骞说听命。
餐桌上多了位新家属,大家好奇到空气中全飘问号。
只要问题不太过分,裴子骞全都有回答。卞皎则支着脑袋坐在他身边,弯着眼睛听他说话。好像裴子骞讲的是一千零一夜里的童话故事,不做阻拦,能够容他听到第二天天亮。
这其中,有个负责后勤的男生反应向来慢半拍。
待其他人已经深入二垒问到“上一次接吻在什么时候”,男生忽然抬起手机打断。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知道你!ChanPei!”
手机里是裴子骞的百科界面。
“Oneiro是你的公司,酷!”
桌上都是来自各国的年轻人,没人未听过Oneiro的名号,如今听到男生的话,都首先是面面相觑,怀疑听错。
他们这堆人里科技迷较少,裴子骞回国前又极少出现在宣发场合的镜头前,有怀疑很正常,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直到田宜宜凑到男生手机上反复确认,又得到卞皎与裴子骞的默认,才切回国语,惊叫出大家的质疑:
“我天,Chan,Oneiro是你的?你居然这么年轻……”
其他人这才接过男生的手机去看,一个二个脸上顿然写满震惊。
田宜宜代替大家啧叹出声:“我算是见到什么叫世界的参差。裴总,你这得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模版哪。”
裴子骞笑道:“运气罢了。”
说完看向卞皎。卞皎撞上他的视线,忽然贴近一些,低声问要不要给他刚上的冷饮要支吸管,裴子骞点头。
眼看着卞皎真的起身去前台,田宜宜简直傻眼,一脸被洒狗粮的样子怪道:“事业运好就算了,怎么恋爱运也这么好,简直全世界最好运。”
裴子骞显然被讲得很开心,说:“怪老天宠爱,多拜拜。”
“真的吗?”还没等到回答,田宜宜下一秒就已掏出手机,开始搜朝哪个方向拜利桃花。
待卞皎拿着吸管回来时,就看见田宜宜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朝着东南方向念念有词。
他疑惑地看了眼裴子骞,裴子骞接过吸管,用嘴型对说:“在拜桃花。”
卞皎坐下,皱眉小声问:“桃花?”
裴子骞在他耳边:“她羡慕我的恋爱运。”
卞皎笑了下:“我以为这方面她羡慕的是我。”
田宜宜这时睁开眼,颇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架势在。
她看向裴子骞。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裴子骞示意她讲。
“几年前,我用过你们第一款产品。”田宜宜说:“一款智能眼镜。”
裴子骞平和说:“那你应该是我们最早一批顾客。”
“是吗?缘分哪!”
裴子骞笑:“Oneiro的荣幸。”
田宜宜惊喜非常,哎哟一声继续道:“那时候我在澳洲念书,经济拮据,你们的眼镜算是当时同类产品里性价比最高的了。不过可惜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记得那个颜色的命名特别有意境,一看就是国人的想法。黑色的好像叫夜,白色的比较特殊,叫……”
忽然停顿下来,她看向卞皎。
几秒之后。
“哦……”一个字千回百转:“我明白了。”
卞皎的动作也随着她停顿,此刻表情茫然,完全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裴子骞轻轻一垂眸,眼梢笑意若有似无。他正在将剥好的吸管插.进卞皎蓝莓冰饮里,抽空抬手,朝田宜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田宜宜坏笑着点头。
吃过午饭,摄影展准备工作继续。内容比上午要麻烦了些,卞皎忙碌直到下午五点。
晚餐两位情侣选择独处。
屏退午间的电灯泡,裴子骞跟着卞皎到了他的住处。
卞皎原本的打算是在吉隆坡住满一个月,于是找了一位当地的朋友短租了间公寓。大小和曾经在首都的宿舍差不多,不过年份要新,装修也精致许多。
进门换好拖鞋,裴子骞首先去看的是冰箱,发现没什么菜后朝卞皎递来眼神。
有种等一个解释的感觉。
“很少自己做饭。”卞皎走近他。说完又补一句,“但是每餐都有吃。”
得到回答,裴子骞颔首像是还算接受。关上冰箱门,他问:“那去外面吃?”
卞皎摇头说:“点外卖吧,有家泰餐味道不错。”
接着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听裴子骞说:“是不是想问什么?”
卞皎合上唇,感觉被看穿。
“你怎么知道?”
“午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裴子骞抬起手,经年习惯下意识一般,垂眸揉上卞皎的耳垂:“但你很忙,没有时间让我回答。”
他的动作很轻缓,拇指在耳垂肉上打着圈,冰凉的皮肤很快就泛红。
卞皎的脸朝他手侧偏了偏,很自然。
“这么说,”他的声音变轻了很多,“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裴子骞淡笑出声。
“不确定是否知道。”他的声音也轻下:“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
“你的问题不问了?”
“不问了。”卞皎摇头:“要你先说。”
最后这四个字丢出口得很快,音节轻快,语气就莫名变得有些像撒娇。裴子骞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却没有说话。
两人身高差得并不多,但还是有着一垂一仰的距离。
对视许久,裴子骞忽然俯身,吻了下卞皎的鼻尖。
立时,卞皎退了半步。
但也仅仅是半步。
“做什么。”他小声说:“话讲一半,怎么耍流氓?”
话虽这样,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的质问,反倒眼底倒映光亮,慢慢含上丝毫未有掩饰的笑意。
更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猫咪。
裴子骞笑了,显然心甘情愿被引诱。
他问:“男朋友也是耍流氓?”
明显卞皎早晨的那句介绍内容被他记得很清。
“是。”卞皎却说:“因为我没有同意你亲鼻子。”
“哦,”裴子骞就点头,“那你同意亲哪里?”
“先看你要说什么。”
卞皎说着,却又朝前了半步,方才的距离被他重新拉回。和话语完全相反,他主动碰了一下裴子骞的唇,还没待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凑到他的耳边。
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轻轻挠着手心:
“男朋友,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