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猜不到萧砚所思所想,柳亦安表面上便只熟练地仿照平时那般配合他,实则将目光转向了附近的花草石木。
清风徐徐,拂动枝条,闪烁的彩光跳动入眼。
说起来,那夜应邀前往露微园,她就留意到装饰用的盆栽,明明可以整盆从未受天灾影响之地运来,偏还是选用假物所做的。
若说萧砚是随形式匆匆准备的府邸,已尽量合原主喜好,没有完全顾及到花草真假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这贺家别院,并非新得的封赏,宴会前的准备时间更是充足,是一直没有从别处运来的打算,觉得假的更好看?还是有别的原因……
念头一闪,如果是连运来的盆栽都没办法生存呢?
柳亦安心尖陡然一跳。
如果能得到试验,那就可以直接证明不一定是水土存在问题。
难道是大气?
可光想想就知道几率不大,现在又没有工业设施,最可能的煤炭型污染实在显眼,而且也不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她最近倒也思量过废物毒物的可能性,可人的身体又没有受到影响……
亦或许是附近存在什么放射性物质?
不等她细细琢磨,思绪忽而被走来的女使打断。
女使端着托盘,在桌前跪下,却不是上菜,托盘中央放着一个轻薄的棕色折子。
萧砚伸手拿起,见着女使退下,柳亦安微微倾身朝他靠近,萧砚翻转打量,并无发现,待展开也只看到花纹相伴的一句诗——
霞漫水天尽失色,新枝破土映霓裳。
“这是?”柳亦安偏头看去,旁侧之人亦露出些许不解。
余光中倏然闯入接连成行的霞色身影,衣袖裙摆犹如盛放花瓣,随身纷飞。
数名身姿曼妙的女子分散着顺小道停在院内各席位不远处,杏眸莹润,白纱掩面,却掩不住自内而外的柔婉灵动。
柳亦安微怔一瞬,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点了点萧砚。
感知到腿边动作,萧砚垂眸后偏头看过来。
柳亦安探向他含笑的双眸,疑惑地眨眨眼:还有表演?
萧砚唇角轻抿,摇了摇头。
在一众疑惑间,主座之上的贺夫人开口解释道:“诸位,县丞梁大人宴前特意与我说明,闻得伊水阁排了新舞,今日正巧借这宴会,同诸位共赏。”
这伊水阁起于江湖人之手,颇有规矩,但凡新舞,三月内不会应邀外演。
如今为了梁大人破例,在座了解此阁的人无不惊叹。
在交织的称赞声中,压不住自得之意的梁晗端着双臂站起,抖动衣袖,朝贺夫人拱手道:“再谢贺夫人赏光,此舞名唤‘霓霞’,主意便是折上所写,请诸位一道欣赏。”
言停乐起,舞姬舒展腰肢,三三两两凑近摆出各般姿态,像不同形态的云悄然流动间无意染上霞光。
视线不由得被吸引过去,柳亦安正认真观赏接下来的动作,忽而感觉垂放在身边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掌心拢住,一齐没于宽阔衣袖之下。
力道不大,却足以提示她注意。
这还未过多久,便有异动了?
柳亦安向回收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可萧砚目不斜视,手中力度增加一分,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心想情况可能比她认为的更紧急,柳亦安便也不再挣动,任由他牵着。
交叠之处逐渐升温,萧砚的手心原就温热,不知怎的,柳亦安觉得这股热意还会自己溜走,直往她脸颊跑。
她装作不在意地将注意力放在舞姬身上,看她们衣裙纷飞,如日暮时分绚丽变化的彩霞。
耳边突然传来一丝轻笑,柳亦安正欲看他,又被端着精致木壶再次走来的女使打断。
待各桌都已放好,正巧舞姬动作也缓慢下来,摆作新姿,似花绽放枝头。
贺夫人再次开口道:“此乃仁宁第一酒家李郎君所酿新酒‘景和’,诸位一道品尝吧。”
李家名气在外,众座闻言,各自端量,有几人更是端起酒杯,闭眼细嗅香气。
李郎君应声站起来,连连向四周拱手,很是客气地说道:“李家世代经营酒业,承蒙贺夫人多有照拂及众位贵人喜爱。”
“今日这‘景和’特做两式,女眷幼童不宜沾酒者,亦有同样材料所做清汁可饮,其实若论美酒,当属仁宁自产作物所酿为佳,但如今……只能借酒寄情,愿灾难早日消弭,各位再赏清和盛景。”
在座大多都给面子,柳亦安见萧砚也随众人一起举杯,便依他而行,不成想拿近时却听他极快地说了一声,“倒掉。”
柳亦安心中微怔,眸光落在杯中诱人的汁水上。
莫非有毒?
疑惑未解,她动作倒利落得很,趁着掩面,一把倒在附近深色垫子上。
柳亦安瞥了一眼萧砚和其他人,在座之中即便有心怀不轨的,可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大抵也不在少数。
若这李郎君献上的酒饮有问题,众宾客喝过接连倒地着实不成样子。
毕竟就算盯上了他们,还不至于乱杀一顿。
而即便只是致使人昏睡,回头招惹到两个脾气急的,能解决也是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不论如何,还是按萧砚提醒行事的好,更为稳妥。
乐声再起,舞姬旋身跳远,周围没有其他人,萧砚压低声音,很快地补充一句:“梁大人和李郎君是旁人顶替的,这些舞姬都有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