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绿翘早就听闻叶三小姐的威名,但真真正正见到叶三小姐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
叶三小姐竟然在自己的及笄宴上,与人拌起嘴来,说着说着便发了好一通脾气,竟失手将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女推入湖中。
到底是大户人家,见有小姐掉进湖里,几个熟悉水性的嬷嬷“扑通”一声跳进去,在场的侍卫小厮纷纷回避。
绿翘站在冯如烟身旁,突然听到冯如烟不屑地哼了声,还好她们离人群远些,倒没有外人听见冯如烟的冷哼。
“谁推她了?她自己掉进去的,不关我的事。”那位叶三小姐还穿着及笄礼时的锦服,珠玉满头,梗着脖子说道。
太师府的夫人闻讯忙赶来,见叶三小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又看了看好似已经昏过去的贵女,眉头紧锁,低声斥道:“今日是你的及笄礼,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收敛一些吗?”
“分明是她...”
不等叶三小姐说完话,夫人便摆手示意嬷嬷们把昏倒的贵女带下去,请一位女大夫登府诊治。
“阿禾向来行事莽撞,今日并非有意之举,让诸位受惊了。我已命人备下了茶点,若不嫌弃,烦请移步清风阁。”说罢,她看向叶三小姐,“你瞧你,头发都乱了,实在有失礼数,还不快随我去更衣。”
叶三小姐不再辩解,边走边嘟囔着“娘你怎么冤枉我”之类的话。
“她落水说到底是因为你,待会儿她醒了,你要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今个儿你是主人,待客礼数要周全,知道吗?”
看热闹的贵女们渐渐散了。
今天看上去是叶三小姐的及笄礼,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还带着自家适婚年龄的公子小姐,说白了就是门当户对的人相看。
若是双方父母满意,彼此又有好感,便可商议结亲一事。
叶三小姐的及笄礼并不复杂,礼毕后,王妃娘娘便被太师府的老夫人请去把关了。
临走前,王妃娘娘叮嘱冯如烟,好好带着绿翘,对外只说她们是远亲,如今一同养在魏王府。
出了落水的事,大家自然也没了相看的兴致,忙着去看望那位落水的贵女。
绿翘本想去清风阁吃些茶点,转头间,却发现刚刚满眼不屑的冯如烟,此刻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察觉到绿翘的视线,她背过身去,冷冷道:“盯着我看什么。”
“大家都走了。”绿翘提醒道。
冯如烟飞快抬手擦干眼角的湿润,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我不需要你等。”
“太师府这么大,我们结伴而行,更妥当。”绿翘斟酌着用词,她明知冯如烟不会像叶三小姐一样突然发脾气,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不愿说重话刺激到冯如烟。
冯如烟盯着她看了半晌,“知道了,妹妹。”她刻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
两人起身,沿着清风阁走去。
欢喜和冯如烟的贴身丫鬟在她们身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奇怪,姨母不是说还有几位小姐没到,让我们来找找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一道独属于少年的清朗声音,从垂花门外传来。
“许是迷路了。”
两道脚步声一急一慢。
等冯如烟和绿翘等人意识到的时候,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游廊处的拐角走出来,猛地顿住了脚步。
其中一人,身高八尺有余,身上披了一件鸦青色薄袍,乌黑柔顺的发丝垂在脸侧,面容清疏柔和,双眸清浅,抬手作揖道:“二位小姐可是迷路了?”
另一人和他差不多高,身着红衣,高高束起的发随春风飘逸,剑眉星目、唇若涂朱,自有一股张扬肆意。
他微微睁大双眼,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连自己同手同脚走路都不晓得。
“见过二位公子,小女冯如烟,她是我的远亲妹妹绿翘,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黑玉般的眼眸中散发着暖意,“在下叶临朝,久仰姑娘大名。”叶临朝侧目,看到绿翘时笑意更深。
“在下裴焰。”红衣少年扫了一眼绿翘,又很快移开视线。
叶临朝解释完来意,便带着她们向清风阁走去。
倒是裴焰,故意放缓了走路的速度,始终和绿翘距离半个身位。
他早就见过绿翘,在魏王府的春日小宴上,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怯生生的样子,明明生得那样漂亮,眼里却有一种化不开的忧愁。
不知为何,他想带她出去放风筝。
后来,他看到这个小姑娘坐在魏王身旁,神情拘谨,很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裴家世代为将,裴焰的爹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于大徽,他是战功赫赫的功臣;于家,裴焰却觉得,他不是个好丈夫。
明明已经有了妻子,又要娶两个侧室,改天出一趟院门,再带回来几个小妾。
家里妻妾成群,可他却成了甩手掌柜,把一群小妾丢给母亲管教。
裴焰到现在还记得,爹领回来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女子,让他喊小娘时的场景。
太混了。
若是他,他娶一位妻子便够了。
从春日小宴回来后,他以为魏王和爹一样,把那位黄衣少女当妾室养在身旁。
他那晚不小心喝多了酒,一个人趴在屋顶上,对着天骂了几句脏话。
具体骂了什么,他记不清了,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天知道他今日有多开心,原来她的名字叫绿翘,是魏王妃的远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