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夏日的暑气还未彻底褪去,天气阴阳不定的,前半刻还艳阳高照,现在已乌泱泱压了一堆浓重的云。
推开楼宇门,风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掉落了几片枯叶,“咔嚓”一声脆响被少女停下的步子踩碎。
许蓁把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特淡定地抬头望了眼儿天,手里空荡荡的,显然想起了一把落在鞋柜上的伞。
就这样去吧。
那里应该也没人会带伞,而她至少还有卫衣帽子。
路上行人比往常少,大多数步履匆匆。
对天气不感冒的小孩追逐打闹而过,热恋情侣依依不舍在路口分别,便民商店的李阿姨还在收拾摊子,骑着三轮车卖馒头的王叔在栾树下休息会儿,看附近居民区几个老头聚一块儿下象棋。
栾树又大又茂,正值秋天掉了一地的粉果子,他们爱叫摇钱树,几个小老头无比坚信坐在这下面会财源滚滚。
车停在路边,泛黄的喇叭用王叔百分百原声大白嗓播放着“老面馒头——一块一个,快来哟——”。
许蓁凑近些喊:“王叔,我想买个。”
王叔聚精会神在棋盘上,没回头看,只朝后挥手示意:“小蓁啊,你自己拿,钱放车头兜子里啊——”
她乖巧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揭开蒸布,专注的目光仿佛在挑选甜品店琳琅满目的点心。
实际的她穷得响叮当,只要了个白胖圆润的馒头,满意地离开。
然后脚步一拐,在没人注意的地方,钻进附近的小巷子里去了。
芜城是个相对落后的小县城,近些年才发展起来,除了主城区看起来比较气派外,其余边边角角多的是没人住的残破老巷。
三街六巷盘根错节在一起,来个经验丰富的本地人也绕不出去,更别提爆炸在里面的消息,只能化为飞烟。
故而这里成了上至帮派群首,下至不良少年约架切磋的武林证道之地。
但许蓁不是来干架的。
她是来看人干架的。
她揪下一口馒头,腮帮子嚼着,照回忆里的路线走走停停,地上湿泥映着混乱的脚印指向前方。
再走近,各种痛呼中夹杂脏话的声音愈发清晰落入许蓁的耳朵。
有点可惜,她好像来晚了。
证道擂台正横七竖八躺着人,无一例外要么动弹不了,要么还有余力痛得满地打滚,嘴上还不肯认输,叫嚣再来。
最中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眼镜砸在一边地上,半边脸沾了泥还不服输地抬起来。
许蓁认出了他是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把剩的馒头揣回去,拉上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继续观看这场非盈利性质演出。
少年显然没看到她这边,侧着头骂得那是个畅快淋漓,十六年学的词汇量倾泻而出,那是个精彩至极。
“吵死了。”
咒骂的声音停滞了一瞬,许蓁的目光越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破烂巷子里唯一站立的男生身上。
男生半倚着墙,靴子鞋尖来回踢断了半截的棍子,发完消息后把手机揣回冲锋衣口袋,漫不经心地发话了。
“周烬!我哥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
刚才那位提到的少年仰起脖子忿怒叫嚷,气焰嚣张。
闻言,周烬淡漠地盯了他一眼。
他走近那人面前,半蹲下身,那人努力向后挪动,警惕地看他:“你干嘛!我告诉你——”
“东西,交出来。”
“什么狗屁东西,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啊啊啊啊!!!操——”
少年惊恐的面孔顿时停滞,切换成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张着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被蹲下来的人按倒在泥地里,手臂反折,肩关节以诡异的姿势塌了一块。
应该是脱臼了。
啧啧,真惨。
周烬没松开,单脚踩在那人背上,冷淡的嗓音像浸了冰:“那个酒红色丝带绑着的盒子,在哪里?”
痛过一阵后,那人吸了口冷气,涣散的目光回拢,下意识重复:“在哪里……”
那个漂亮盒子。
究竟,在哪里呢?
许蓁慢吞吞地想,当然在她这里咯。
没人回答得上来,周烬也没等人的耐心,手里动作狠劲儿按下,本就悲惨的胳膊更是不堪重负。
少年猛地痛呼出声:“靠,在我大哥手里!你他妈放开!”
周烬没动。
少年不得不继续解释:“我那天,找你们班那谁玩,就、就不小心看到,你桌子里有点东西。”
他嘴皮子溜,在学校里混得不错,高年级也认识一箩筐,没事就爱四处晃悠,找个认识的吹几句空话。
凑巧就认识周烬班里的人。
凑巧就看到了周烬桌子里的东西。
他大哥当时被罗可欣给甩了,罗可欣那么傲,从不给谁好脸色,偏偏又一心倒贴着周烬。
就以为那是罗可欣送给周烬的,他一时气性上头,离开时就顺手把那玩意儿给拿走了。
就一个破礼物而已。
没想到,周烬这么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