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师兄,那黑心玩意儿这会不会回来的……问水啊,你试药试出幻觉了吧。”老头躺在摇椅上,伸手探了探小童的头,咕哝着翻过身打了个哈欠,正好对上江恕之的眼睛。
那哈欠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呵,呵呵,乖徒儿回来了。”老人讪讪起身。
“师父,别来无恙否?”江恕之行了个礼,姿态挑不出什么毛病,老人撩起袖子擦了擦额。
“挺好,挺好。徒儿啊,在外头这一年如何啊?怎么回来也不告诉为师一声。”
老人一张枣核脸,象眼清亮,长而白的眉直耷拉到鼻尖。身形飘飘,一袭白道袍套在身上,端的是仙风道骨。只是直不起腰,姿态略显鬼祟。
“提前告知,怕是听不到师父的赞赏。”江恕之笑道,卫昭忍不住抖了抖。
“不瞒您说,此次有要事相求。”江恕之示意路珣把那姑娘放在摇椅上,“您看,这孩子可是中了蛊毒?如何能解?”
“这好说。”老人姿态松了松,掀开小姑娘眼皮看了看,又搭上手腕号脉。
“傀儡蛊。”
老人眉毛跳了下,与江恕之对视了一眼。
“万前辈,此蛊可解吗?”
路珣上前一步,语气急切。
“噫,这女娃娃声音好耳熟啊。”
“前辈,咱们见过,我是路珣。”
“哦,越家那女娃娃,女大十八变啊,呵呵。”
老人皱了皱鼻子,尴尬道:“解是能解。”
“我越家欠药王谷一个人情,此事过后,药王谷若有需要,尽可来找我。”路珣听出言外之意,郑重地弯下腰。
“哎,哎,我这便去配药。”
“且慢,”江恕之开口,老头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路师姐,护城队有多少人。”
“三百七十一人。”
“那,便需配四百份解药。”
江恕之搭上老人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师父,快些去吧,我陪你一起。”
“问水。”
“我在。”小童一个激灵,站直道。
“带我这几位朋友去安置吧。”
“好。”小童小鸡啄米似地一个劲点头,迈着小碎步领她三人走,“三位仙友,这边请。”
“谢谢你,小小年纪这么老成呀。”
卫昭笑着蹲下身,克制住想要揉他头的欲望。
问水不好意思抿唇,脸绷得更紧了。
“江公子在师门……威信好高啊。”虞秀和悄悄跟卫昭和路珣咬耳朵。
“确实,”路珣回想着,“这么说来,我幼时听说过他。”
“药王谷有个混世魔王,上上下下都叫他戏弄过。”
那时,母亲带她来药王谷求药,万松云身边似乎跟着一个肉球,小孩总笑呵呵的。
卫昭惊呼:“肉球?江恕之小时候还挺滋润。”
“说吧,你肯定还有别的事。”药房里,老头边吭哧吭哧拉开柜子抓药,边问江恕之。
“老头,你不觉得这蛊的手笔,像一个人么?”江恕之坐在红木摇椅上,神色明灭。
“如果是,我会亲手结果了他。”老人眸色黯然,手上动作滞了一下。
“灵石,什么时候还我。”老头委委屈屈,明明是要账的一方,底气却不足,边说边看江恕之。
“我现在都得拿丹药作抵押跟他们打牌。”
“这个不急。”江恕之眉毛挑了挑,“还有一件事。”
“你瞧见后面高高瘦瘦那个女子了吗?”
“怎么了?眉清目秀,鼻正耳厚,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善心有福的,怎么跟你混在一起了。”老头嘟嘟囔囔道。
“她就是卫昭,我的心头血在她身上。”
“什么?你怎么还没拿回来?”
“她身上确有禁制,有些棘手。我试了好几回,那心头血纹丝不动。”
“小心点儿吧,别坑人家,要不解了禁制人家也不还给你。”老人哼了声,“你梦魇的毛病没再犯了吧?”
“轻些了。”
“年纪轻轻身上背那么多怨气。到时候万一禁制解了,心头血也不回来——”
老人不再插科打诨,面上挂了实打实的忧虑。
江恕之并不吭声,兀自思量着。
“另外,”江恕之喉结动了动,“我似乎多了心悸的毛病。”
“嗯?”老人闪过了,手指搭在江恕之腕间。
“第一次看见卫昭,我的心就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膛。”
“这也是心头血作用么?”
老人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恍然大悟:“什么心头血心悸!你小子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了吧!”
“荒谬。”江恕之脱口而出,甩袖而去。
“啧啧啧,还荒谬,有你臭小子后悔的时候。”
老头瞥了眼江恕之的背影,面上闪过鄙夷之色,大喊道:“莫失良机啊!”
那道身影停在卫昭的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