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情有些复杂,眼神混杂着感激与几分怨怒:“大小姐不说,可她确实是代您受了这一难。离了越家的地界,往后行路您要小心。”
卫昭头猛地抬起,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另一件事呢?”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只是……大小姐很少有您这样的朋友。我不想您把她想得太坏。”少年顿顿,又道,“她不是个无情的人,今日那样是有原因的。”
“她三岁就被抱走了。说得好听些,是越家大小姐,实际上过得很不好。那时家主势微,越大公子病弱,人人都欺负她。”
“七八岁的小姑娘,为了大人的一句戏言。钻过狗洞去试炼场找阿娘,却只得到一个背影。”
“她一滴泪也没掉,浑身脏兮兮的,却像个雪团子。”
“后来家主掌权时,身边早跟了一个天赋卓绝的义子。大小姐就更寡言了。”
“我不是想——”
“我知道,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路师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卫昭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路师姐难过。”
薛知节不言,深深鞠了一躬。
“还有件事,”他黑黑的脸上冒出红晕,“我有个朋友,木礼。昨天您救了他,他一直念念不忘说要当面道谢。”
见卫昭作势要摆手,他又急忙开口:“这人又轴又实心眼儿。我怕他——”
“好。”卫昭无奈点头,眼神一转,见江恕之目光凛凛地瞧她,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哎!他就在外头,我把他叫进来!”
“我这兄弟有点害羞,您两位能不能回避一下。”
虞秀和笑着退出去,江恕之早在卫昭说“好”的时候就开门走了。
“卫姑娘……”门口大开,一名高挑清秀的少年迈步进来。
他两颊薄红,眼睛灿亮。
“嗯?原来你是木礼啊?”卫昭趿上鞋站起身,“有什么事吗?”
“……我……我喜欢你!”
讷讷的木礼突然闭眼大声道。
“哈?”
卫昭大脑立时宕机 ,愣在原地。
面前少年一脸期待地看着卫昭:“薛哥说您明天就要走了,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一从混沌里回神,就看见卫姑娘你。我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样快过。”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那天是意外,我其实很能打的。而且我是自由身,可以——”
“因为我不喜欢你。”
“咯嘣。”卫昭闭闭眼,她似乎听到了春心崩碎的声音,但是她咬咬牙接着说下去。
“你很好很优秀,但是喜欢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不好意思,卫姑娘,打扰了。”木礼强装镇定,竭力上扬下拉的嘴角,点了点头踏着出去了。
木礼没有把门带上,冷风阵阵,吹得卫昭头痛,她慢慢拉上门,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凉亭里的江恕之。
江恕之在发愣。
他出来时忘了撤下隔音阵,是以屋内每句话,都传入了他耳内。
听见脚步声时,江恕之是想要撤下法阵的。
可是那句我喜欢你,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偷听的勾当。
他满脑子都是卫昭会怎么说。
答案是预料之中的意外,江恕之又喜又忧。
卫昭这样的人,一旦跟她讲明了,就什么向前推进的路都没有了。
江恕之捏着粉红色糖纸,一遍遍拉平它。
罢了。
亭中人长叹了一口气。
能看见她,护着她便好。
其余的,便顺其自然吧。
“其它的都在这储物囊里了。”路珣将一个红底金纹的袋子递给卫昭,“你们万事小心,如遇险事,一定记得知会我。”
“一定。”卫昭握住路珣的手,虞秀和也抱着路珣另半边胳膊。
“这玉牌你们拿好。”江恕之递给薛知节块镂金错银的玉牌,与在普善寺给张松生的一模一样。
“可传音,亦可传像。”
薛知节收下,退到路珣身后。
“路师姐,珍惜眼前人,要向前看啊。”虞秀和贴在路珣耳侧,眉眼弯弯轻声道。
“你们也是。”路珣红唇勾起,冰雪尽消,初见时便萦绕在眉宇间的郁色消退不少。
卫昭上了灵舟,趴在舟尾良久,直到看不见那抹红色身影。
“在想什么?”
“嗯?这灵舟飞得真快啊!”卫昭搓搓脸,呼出口憋闷许久的气。
“不出意外,后日便可到黔州。”江恕之眉眼低垂,又补了句,“会顺利的。”
闻言,卫昭转过头看他,两眼空而亮,盛满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