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了。”萧芜面露难色,“万掌柜认识我。”
谢修行门齿摩擦着下唇角,抱臂思虑,“难办。”
“确实。”萧芜细细想来,“魏少卿与付诀都去过玉明楼,皆是万掌柜亲自接待,不说十足把握认识,三分面熟是有的。”
“十月十五的玉明楼诗酒宴务必去一探究竟。”谢修行目光如炬盯着萧芜看,眼瞳如浸入深潭的龙晶,隐隐燃起焰火,炽热而滚烫地灼烧着萧芜的每一寸肌肤,那般炙热她显然承受不住,萧芜点点头,以示肯定。
谢修行收回目光,淡淡然说:“近几日注意玉明楼有没有挂上五彩丝绦,若有随时通知衙司各部抽调人手。”
“是,谢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萧芜为难,她与谢修行的关系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向他提要求的地步,“不知谢卿能否赏脸答应?”
萧芜一边小心翼翼地与他提要求,一边又偷偷看他反应,观察他的面色举止。他扬眉而笑,“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何必谨小慎微,临深履薄的。”
在你面前那可不得临深履薄的,万一哪里惹您不高兴,把我关到这密牢里,那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方才都是萧芜的心里话,她可不敢这样说出口。
萧芜谄媚阿谀,学着那些溜须拍马的人给谢修行戴高帽,她涎皮涎脸地笑着说:“谢卿日理万机,为了给百姓洗冤解愁,常多劳累。无事属下怎好叨扰,既有事必须得酌情禀告。”
“不过,此事为属下的一点私事,谢卿这般高步云衢名卿重臣,只需提笔书写几字请柬,人家不会不赏脸的。”
“请柬?”谢修行疑惑,“你要请谁入府?”
“不是到大理寺,而是去诗酒会。”萧芜想借用谢修行之名将御史大人孟拙恩的嫡出次子请出来,他是去岁腊月里参加东宫宴的贵子中唯一幸存者。
听闻失语,到底失语否?萧芜必须了解清楚。
只有把孟二公子约出来,她才有机会去问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那几个孩子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诗酒会?”谢修行饶有兴味地看着萧芜,“萧琰,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东宫宴一事,萧芜未打算告知谢修行,她想独自调查,不愿把旁人牵扯进来。毕竟,性命攸关的事情,她不能含糊,万一她有不测,至少可以保住谢修行,为将来多添一份希冀。
“我哪有算盘可打?”萧芜尴尬地摆摆手,用微笑掩饰心虚,“听闻御史府的孟二公子惊才风逸、贯斗双龙,若他能参加诗酒会,场面该有多精彩。”
“诗酒会是张真民举办的,你要请孟二公子,得去问张尚书。”谢修行显然未揽下这桩请求。萧芜听见这话不好再接着说什么。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本就不抱希望何谈失望,可心底的酸楚确确实实地告诉她,那便是失落。
她本就孤立无援,又是女儿身,始终无法考取功名。即便顶着阿琰的皮囊,不过日日活在刀尖舔血的幻梦罢了。说是在大理寺谋了个还算可靠的差事,终究抵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她想借阿琰之名去考取功名,若有幸中了,那她便一辈子不能再做萧芜,如此,便一辈子不能为阿琰正名。
这样大的代价,她如何付得起。
难以取舍间,萧芜还是愿意听从本心,哪怕此后做一个种花女归隐山林,亦好过以家人之血灌养仕途之路的花丛。
她做不出来,也不忍心辜负亲人的疼爱。
“芜”本意杂草丛生,有杂之义,父亲取小字“木木”,寓“杂草成林,福泽万里”。女子以花为美喻,花娇而易飘零,父亲希望她如野草般坚韧,风雨不催,烈火烧不尽。无论身立何处,都能生长成林,护卫自己。
世人不理解,以“芜”为贬义,常与“琰”作比对,殊不知,那是家人对她最大的期盼。
出了牢狱,谢修行提出要和付诀去南市,放了她半天假。
萧芜一人留在大理寺无所事事,于是离开大理寺,到了临街的客栈去找陌何夕。
谢修行乘着马车,悠悠铜铃声清灵悦耳。他掀开锦帘,浅抬眼皮:“付诀,送拜帖去户部尚书府。”
“是”付诀压低镂空斗笠帽檐,提扯缰绳,驾马远去。
谢修行放下锦帘,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疼惜爱怜。
世人皆知他没有软肋,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险些骗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