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帝全心抵御外敌,势必于在位期间拿下恒丰国,故后宫清冷,子嗣单薄。
他对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出生册封太子,从小以储君培养,所受所学皆是祁朝魁首。
太子名为“元焜”,自出生便承载着皇帝父亲与生母皇后的希冀。
祁帝六十有二,年少时征战四方,长枪之下亡魂堆积如山,积年累月的战乱使他落下病根,旧疾频发屡次昏迷不醒。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担负起监国之责。
他上坐君皇之位,俯视群臣,看百官朝跪,一双狭长窄睑的丹凤眼拥有与生俱来的威严。
二十年岁俨然霸气绝决,乃帝王之子所生龙相,太史局在太子出生时推出一卦“蛟龙潜伏”,蛟兴云雨风浪,必当苦心修炼方能化龙......
“孤承父皇以良臣为重,以学士为重,以百姓为重。先有前户部尚书萧默为民减税之策,后有大理寺卿谢修行大义公正之举,为有二位能臣,实乃我朝大幸。以民为主是国之根本,萧默其心纯良但行事过于鲁莽,造成民心不稳,动摇国之根基,罢官入狱是父皇给子民的交代。事过于孤,孤已经向父皇请罪,免狱还乡是孤给萧默的体面。”
谢修行眼皮微抬,揣摩太子心思。以他视人命如草芥且睚眦必报的性子,能轻易放恩公还乡?恐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卿。”太子忽然叫出谢修行,他目光和善,墨黑清润的瞳珠之下如海岸流沙海底旋涡,不动声色地夺人性命。
“孤很欣赏谢爱卿的魄力,敢为人先,比那些个趋炎附势贪生怕死之辈强。为做群臣之表率,孤替你向父皇谋得一利。”
“谢爱卿想知道吗?”
“臣蒙太子厚爱,感激不尽,自当鞠躬尽瘁,为祁朝尽忠职守。陛下奋勇当先才有我大祁的国土辽阔举世安稳。论先,臣不敢称先。”
“正是由谢爱卿鞭策,孤方意识到不足之处,往后孤慎始慎终,以民为本,创盛世太平。”太子挪步至谢修行面前,托起他行礼的身躯,扯嘴角笑道:“父皇与孤皆看中谢爱卿的才能,祠部主理天山开坛祈福的事现全权交由你负责。”
太子看似欣赏谢修行才能,实则为警告。他眼线众多,对于谢修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送往御史府的拜帖不过午时便传入东宫,将他差走,目的不过是阻止谢修行查案,玉明楼刺客被抓,太子的勾当很快会渐渐浮出水面,这时把他调到天山主理春日大祀,不就是对他的敲打。
谢修行是何人?十殿阎罗。
岂会在意太子的警告,他孤身一人,有何畏惧。
大祀为祁帝主祭,现祁帝昏迷不醒,由太子监国,他调查的阻碍更大了。
深秋的清晨雾蒙蒙,东方微光破云,小贩陆续出摊,着手整理桌椅器具,等待蜂涌而来的客人。
诗酒会在即,萧芜时刻关注玉明楼的动向。她手里端着茶盏,倚在阁楼窗边,看对面玉明楼小厮将旗帜卸下,挂上了五彩绦。
时机到来,萧芜漫不经心地将茶水倾倒在瓦片上,信步闲散走下楼阶,与堂前单腿支凳的付诀眼神交流,她轻轻撇了眼,先行离开茶楼,付诀会意之后,将茶一饮而尽,丢下银钱,离去。
他一身束袖黑衣,披斗篷遮身,戴墨纱掩面,身形神秘地走进玉明楼,压低声线向柜台的万掌柜说道:“樱桃山一份,花半两。”
万掌柜打量他,付诀眼神带有杀气,掌柜看了一眼不敢抬头。
萧芜悠悠然从身后路过,见万掌柜领付诀上了楼。她随意叫住了小厮领她去楼上包间。
一前一后,萧芜跟着付诀上了阁楼,刚迈上三楼的木阶,被小二拦下,她眼见付诀上三楼去。
“公子,三楼去不得。今日已被大人物包了。”小厮解释缘由,并领她就近处的雅间坐下,替她倒了杯茶,萧芜同他打听,“小哥,今日的大人物是谁呀?能将京城第一酒楼的玉明楼包场。”
“宫里来的。”
“宫里?玉明楼接待过多少权贵世家,整日如流水般,能包下天字雅间还得卖个面子,能圆了整层若说宫里那便是了。”萧芜喝了口茶继续问道:“玉明楼进贡宫宴是常事,可知哪位贵客驾临?”
小厮覆在萧芜耳畔悄声说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公公。”
萧芜故作惊讶,音调亦跟着小了,眼神还左顾右盼,怕隔墙有耳,“李公公?!他常来?”
小厮摇摇头,擦桌子的手忙不迭的画圈,“不过,近一月频繁。”
萧芜想起密牢里络腮胡子的话,他接任务时看到的宦官衣角十有八九是李总管。“你刚开门,我便进来了,怎的李总管已经到了?”
“公子有所不知,李总管不喜人扰,每每寅时来辰时归,固定那几样菜。”
“小哥,给我也上份一样的。能被宫里入眼的菜,总有几分道理在。”
她此时心里有了主意。
小厮爽快答应,萧芜有意提起旗帜上的五彩绦,“小哥,玉明楼换新招牌了?我昨个还没见着挂彩绦。”
“嗐!哪里是。”小厮将桌布收到手臂上,“万掌柜提出的主意,若当日李公公来,就在门口挂上彩绳,那些贵公子们看了就知道今日的天字雅间不对外开了。”
“原来如此。”
“公子你先休息,我去准备准备。”
萧芜守在门口观察,此时酒楼没几个客人,二楼只有她一人,她约莫等了一刻钟,有个小厮端着食盘缓缓上楼,萧芜立即上前拦住他,“送往二楼雅间的?”
“公子稍等,这份送往三楼。您的随后送到。”
萧芜装作难缠,她不耐烦地道:“方才我亲眼看到有小厮将菜送上三楼,怎的这份还往三楼送!”
小厮被萧芜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陷入迟疑状态。萧芜再次煽风点火,指向盘子里罩住的菜碟数了数,“连我点菜的数量都对上了,还说不是我雅间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那小厮站在三楼的阶梯前踌躇,“你确定有人已经去了?”
“我骗你干甚?!里面是不是奶酪樱桃、槐叶冷淘、酥山和桃花醉?”
小厮点点头,对萧芜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厨房明明吩咐我端给三楼的李公公。”
“难道三楼的宾客和我点的菜一样?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瞒公子,当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