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门框的人让莫北呼吸滞了三拍。周倜的灰蓝条纹衬衫被风撩起褶皱,上面的三粒纽扣随意敞着,锁骨凹陷处洇着薄汗,在暮色里泛出珠光。风从落地窗灌进来,掀起衬衫半边下摆,后腰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像藏在丝绸下的弯刀。麂皮帆布鞋碾着落叶,卷起的西裤下露出嶙峋脚踝,青色血管顺着跟腱蜿蜒进阴影里。他抬手推金丝眼镜时,腕骨凸起的弧度割开暖黄光线,仿佛连空气都能裁成两半。
右眼下方那颗胎记正被阳光浸透,蓝得像是有人把青花瓷碎片嵌进了骨相里。本应突兀的印记被他周正的骨相驯服成某种神秘图腾。几缕没打发胶的黑发垂落额前,却在抬眸的刹那被眼底锋芒灼成齑粉——分明是闲散的大学生装扮,那截天鹅颈撑起的仪态,仍带着生意场上特有的锐利棱角。
莫北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往日里连衬衫褶都像军刀裁出的周总,中间隔着一整个被蝉鸣煮沸的夏天。
“怎么了?”周倜指节叩了叩门板,眼底升腾起一股明知故问的得意。
“像大学里万众瞩目的学长”莫北看着他很认真的给出评价。
低笑从胸腔漫上来,周倜嘴角漾起的波纹里藏着暗涌的漩涡。
古镇的夜晚格外热闹,街道两旁的灯笼亮起,石板路上的霓虹在水洼里碎成星子,周倜数着莫北第三次踩中自己影子时,手指在裤缝敲了敲节奏。青石板缝隙里滋生的苔藓在雨后泛着油光,游客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街上,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
“周先生想吃什么?”
“你呢?”
“我都可以,你来选就好”这是莫北作为东道主的基本礼貌,虽然他擅长做饭,但他对食物向来不挑剔。
暮色裹着烟火气在街道上流淌,莫北的球鞋踩着斑驳的光影,指节被锡纸盒烫得发红。炸洋芋裹着酱汁在盒中摇晃,折耳根的清冽混着焦香冲开夜色。他停下脚步,将竹签换到远离周倜的那只手,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无形的边界。
“前面有家甜品铺子,”莫北侧身让过举着烤菌串的孩童,“他们家的玫瑰凉糕很清爽。”他的声音在嘈杂中依然清晰,像在绘制一张体贴的地图。周倜注意到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食物气味侵扰自己,又能在人潮拥挤时及时护住他的肩膀。
周倜的睫毛在热气中颤动,油炸竹虫的摊位正爆出细密的脆响,那些蜷曲的金色躯体让他想起古生物图鉴里的三叶虫化石。而家里厨师做的所有菜都有考究的方法,繁琐的过程,还得摆盘装饰,符合适宜。此时丰沛的气味在鼻腔交织——腐乳的醇厚、木姜子的辛烈、酸木瓜的尖锐——像突然闯入陌生星系的宇航员,他的味觉坐标正在失序。
莫北的目光扫过那些蜷曲的金色躯体,脚步却未作停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莫北对周倜的饮食习惯有了大致了解,他基本不挑食,是个对食物没有偏见的人,这里很多地方特色也愿意尝试,但像刚才看到的金色躯体,折耳根,臭豆腐这些对味蕾极具挑衅的食物他生理上会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