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菁擦了擦额头的汗,唉声叹气:“你以为我想练啊?还不是我今年到了能参加论剑的年纪,阿爷非要让我去比一比,说是考校考校我的武功。”
论剑是武林中的盛事,由国教逍遥宗两年一举,仅限年纪在十五至二十四的年轻才俊参与。
“将门虎女,果真名不虚传。”褚笑眉揶揄道,“哪像我这种纨绔,睡到巳时方起,每日只有吃喝玩乐,实在空虚得很。”
“褚笑眉,你这就有点欠揍了!”张菁瞪她一眼,“总之阿爷说了,我至少得拿个前百的名次回来,以验我习武的成效。否则往后……练功的时长翻倍。”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地道:“阿眉,你陪我一同去论剑吧。”
褚笑眉惊道:“我又没练过武……”
“但你于武学上的眼光极其老道毒辣。你可以帮我拆对手的招,想出获胜之法。”张菁央道,“阿眉,你就帮帮我吧,我把你喜欢的那个苏州厨子送你。我要是失败了,往后就真没时间同你玩了。”
“再加上那个善做糕点的杭州厨娘。”
张菁咬牙切齿:“你就是在趁机敲诈勒索。”
“舍不得?”褚笑眉作势要走,“那你自己努力,我回府等你的好消息。”
张菁急忙拉住她:“舍得!舍得!褚娘子都开口了,要我的命我也给。”
逍遥宗位于太一山,在长安城以南,其前身乃是一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东越蒋家。
因昔日的第一高手蒋遥,曾随太祖皇帝打江山。故而蒋家皆受封赏,迁于太一山,更名“逍遥宗”,被尊为国教,广收天下弟子;至于蒋遥将军,更是被太祖称为“武圣”,立金身塑像于此。
褚笑眉懒得爬山,便雇了轿辇让人抬上去;张菁因要朝拜武圣,只得步行。
张菁口中念念有词:“武圣保佑,让我排到差劲的对手。我的要求不高,能进前百就行……”
褚笑眉目瞪口呆:“朝拜武圣……是这么拜的?”
“听说蒋遥前辈人很好的,想必不会拒绝我这个后辈的小小心愿。”张菁道,“哎呀,我说到哪儿了来着?你不要跟我搭话,搅乱了我的道心。”
她继续道:“拜托一定要避开各大门派的内门弟子,尤其是逍遥宗的……”
褚笑眉问道:“逍遥宗怎么了?”
“逍遥宗修习的,是蒋遥前辈留下的剑谱——《斩楼兰》。”张菁道,“天家给了再多封赏,到底也是朝堂中的恩典;逍遥宗能在武林上居于魁首,这本剑谱厥功至伟,可说是天底下最强的武学。”
褚笑眉悠哉游哉地倚着背靠,眯眼向山上远眺,一尊金像已赫然在望。金像塑的是一名女子,手执利剑,衣袂飘然。铜炉中香火鼎盛,升起袅袅白烟,缭绕在她裙摆处,好似踏云乘雾;她脚下高台黑压压一片,围满了焚香叩拜的武林人士。
愈靠近武圣金像,人群愈是拥挤。辇舆已走不动了,褚笑眉只得弃轿而行。
看着是近了,可走到金像所在的明月台,还得爬一千零一级台阶。
张菁自小习武,她是如履平地,倒是苦了褚笑眉——爬到三四百阶就开始频繁停下来歇息,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
褚笑眉气喘吁吁地道:“早知……这么累,就算给我……十倍的好处……我也不来……”
她第十七次摆着手说“我不行了”、“我要回去”,又被张菁第十七次“来都来了”、“就快到了”给诓骗了上去。
——终于到了。
褚笑眉再顾不得什么名门贵女的风范,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抬袖去擦额上的汗。
张菁谄媚地拧开水壶递给她,讨好道:“阿眉仗义!你好好歇息,我去上香。”
褚笑眉瞪她一眼,恶狠狠地抢过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好好想想回头怎么报答我。”
“那肯定。等我拿下论剑,回京就给褚娘子当牛做马、为奴为仆……”
说到这里,张菁蓦地一顿,捏住褚笑眉的下巴,让她偏过头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仰头看了看武圣金像,继而又移回目光看向她。
“干嘛呢?”褚笑眉一把拍开她的手。
“阿眉,你和武圣会不会是血亲……”
褚笑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不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我阿爷是文臣,阿娘更是深闺妇人,哪一个是能和江湖武林扯上关系的?”
“我从小拜武圣像,就觉得她的容貌有些眼熟,如今我总算知道这熟悉感是哪儿来的了。”张菁道,“阿眉,你的侧脸和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