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沅之心虚,咽了一口口水,半晌委屈地开口:“我……我骂你了?”
霍琅沉默片刻,将她一把拽到身边:“心里早就想骂我?”
她拨浪鼓般摇头,断然否认。
霍琅沉着一张脸,将她额角碎发挽至耳后,道:“今后不许再沾酒,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敢喝?”
俞沅之亦是后悔万分,本以为奶酒无妨,哪里料到竟烈性至此。
霍琅轻捏她的下巴,令她仰头直视,一字一顿道:“也不许再乱叫旁人。”
俞沅之不明白:“乱叫?”
她忽地心下不安,难不成……
霍琅道:“无血亲,唤什么哥哥妹妹,离姓徐的远些。”
俞沅之抿唇,竭力回想昨日,她只记得陪同罗羡仙更换衣衫,记得自己站在三皇子府后院树下,其余尽然模糊。
好在阿娘与枣花前往远郊灵鹤寺,否则霍琅彻夜在此,怕是跳河也洗不清嫌疑。
“你……你不上朝吗?”她问。
霍琅将一杯清茶递到她唇边:“温昭仪身怀龙嗣,脉象不稳,陛下停朝三日,叩拜先祖。”
俞沅之轻啄一口茶水,味道略怪,细品丝丝回甘,又喝了几大口,一杯茶见底。
陛下仅有八子,四子亡故,两子病弱,宫中已长达十年无喜讯,陛下自然重视。
霍琅扶她躺好,掖了掖被角,道:“再睡两个时辰,醒来就不会有晕沉之感。”
俞沅之踌躇良久,磕磕巴巴道:“你……你昨晚也未歇息好,不……不再睡吗?”
霍琅笑:“你要我睡哪儿?”
她默默将被子扯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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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雨淅淅沥沥砸在屋檐上,清脆悦耳,俞沅之推开木窗望向院内,今年雨水格外丰沛,花草长势极佳,却也闷热潮湿,粘腻难耐。
霍琅修长手指拂过一只木条,前后打量比划。
“你在做什么?”俞沅之托腮道。
男子眼睫抬起,将长木举在她面前,目光灼灼道:“想学射箭吗?”
霍琅在为俞沅之做一只特殊的“弓”,选材既需轻盈,又要坚韧,晌午时,阿威送来一箱子物件,其中就有此木,挑选良久,他终于敲定。
俞沅之问:“霍将军难道缺小兵不成?”
霍琅反问:“哪个小兵能让我亲自做弓?”
俞沅之嘟囔:“幸好我非男子,做不得你的兵……”
前世她之所以对霍琅颇感畏惧,不仅因男子杀伐果断,桀骜狂戾,更听闻其管控士兵极严,铁面无私,比那最刻板的教书老先生,还要多上几分邪气。
自古以来,大多学生本能敬畏、惧怕师者,俞沅之并不例外,忆及学骑那段时日,她处处谨慎,生怕受训,心有余悸。
霍琅边做弓边道:“阿威已至罗府告知情况,不必担心。”
难怪今日罗羡仙不曾来宅。
她点了点头,小声问:“那你……何时回府?”
男子动作一顿,抬眸道:“不回。”
俞沅之:“什么是不回?”
霍琅挑眉:“若不然这几日随我回将军府,若不然我同在此处,总之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俞沅之皱眉,只道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传出去恐遭人非议。
霍琅停顿片刻,低声道:“那,你可愿意?”
闻言她呼吸瞬间凝滞,将身子正坐,避开男子目光,不安地垂下眼眸。
霍琅曾提及成亲二字,她下意识排斥,故而他总会转变说法,含义却心照不宣。
这一回,俞沅之想认真考虑,是否能勇敢接纳白头之约,霍琅与徐鄞天差地别,不应将对徐鄞的恐惧转移到他的身上。
她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字问:“你……可认真?”
语毕,霍琅放下手中木弓,飞快将她抱坐在腿上,牢牢揽住腰间,嗓音全然不似往日般镇定,诚恳道:“要我如何证明,都可以。”
俞沅之脸颊冒火,缓慢抬起眼眸,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指尖轻触霍琅嘴唇,继而被他掌心紧紧包裹,男子眼眸盯着她不动,小心地吻在指尖。
“能……容我再思量一个月吗?”
“多久都可以。”
霍琅向来肃穆的俊颜,隐隐挂上几分笑意。
俞沅之唇角微翘,顺由他的力道靠在肩上,心底仿佛洒了一罐蜜浆。
她想,她会点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