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软枕上的郑暮商双眸微阖,无力地轻咳了好一阵。
“查到什么了?”
“几日前我们的人找到了昔日孟家军中随行的一个炊事兵,据他说,他是半路上悄悄逃出来的。因为…因为他听说朝廷派了咱们去平叛,所以…为了保命,当了逃兵…”
翀山一役,孟尚光为奸佞蛊惑,妄图剿灭西冷继而在边境称帝。朝廷为安民心,只得派郑暮商以援军的名义赶赴边境平息叛乱。
每每念及当年之事,郑暮商还是不得不感叹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一方面,派他去平叛,让他与孟尚光至交反目,平衡军权;另一方面,借此一战将郑暮商留在边境十余年。说到底,还是忌惮兵权呐。
“咳…咳咳,将那人好生保护起来,莫走漏风声”
“还有…清月小姐在王府那边…好多日子没消息了,大人,要不要属下…”
只见半卧在榻上的人微微摇头。
“不要了…林方,就让她恨我或者怨我吧…我…我不想给自己退路…”
二十三年前。
“凭你娘也配请大夫?滚!”
是夜,郑暮商穿着下人才穿的草鞋跪在郑府主母的屋外,默默受着主母屋里嬷嬷的鞭打。
“求嬷嬷行行好吧,我娘快不行了,看在爹的份上,给我娘找个大夫吧!”
“呸!你以为把老爷抬出来就能压我?还真把自己当郑府少爷呐!”
十岁的郑暮商在那个寒夜失去了母亲。
从那之后,便无人可依。
孟府没落后,当他看到那个年仅六岁的女娃,忽然间就想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他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他暗自想着,不能让她像他一样,无家可归。
他用狐裘裹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娃,将她抱了回去。
那女娃睁着一双惊惶无措的大眼睛,圆乎乎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那时,殷管家就说,这女娃娃一看便是个有福之人。
是啊,他这辈子是注定六亲无靠,无福无缘了。至少,得让小女娃有个依靠。
后来,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走到孟尚光的境地,所以他看着她嫁入昱王府,希望,那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衣食无虞。
但,好多事他也无可奈何。于世上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护她一日又一日,尽量再多几日罢了。
“林方,若是清月那边缺什么,就托耿府送去吧…再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她…咳咳咳…”
“大人,您病成这样,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药医不死病…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熬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