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在这。”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大院门口,两边站着警卫兵。
“站住,请出示身份。”一个警卫兵拦下他们。
“你是新来的?”秦未时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在军装口袋里顿了顿。
警卫兵依旧站的挺拔,目视前方。
"我是秦未时。"他咬字极重,"这位是苏尚早同志。"
“登记一下。”
秦未时更意外了。大院自然有这里的规定,但作为秦家长孙的秦未时从小在大院长大,这规定他从没遵守过也不需要遵守。
警卫兵不可能无缘无故向他发难,肯定是爷爷授意的。
这个老爷子还在给他下马威,气他不肯听为他好的安排,偏偏要娶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
登记簿泛黄的纸页上,"访客事由"一栏的,秦未时写下"拜访秦远山首长",最后一捺拖出锋利的尾钩。
“请到传达室等待。”等秦未时登记完,警卫兵又面无表情地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秦未时心中知道这是老爷子表达暗戳戳的不满,心下无奈。只要他能同意他们的婚事,让他发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只要目的能达到就行。
苏尚早在一旁心生奇怪。按理来说,秦家地位那么高,不可能被人这样冷待。难不成只是那个小警卫是新来的,所以不认识秦未时?
他们来到传达室的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就来了一个穿军装的人:“秦未时,西郊来电。”
秦未时愣了一下:“告诉他,我这里还有事,晚上回电话。”
"西郊急电。"来人的语调像在复述电报码,平淡又不容置疑。
秦未时无奈,是老爷子的急事吧。他不能走,老爷子的调虎离山计玩的一溜一溜的。
他走了,指不定要对尚早发难。
“尚早,你跟我一起去。”
苏尚早紧跟秦未时,接电话的地方是一个凉亭。
他进去之后紧锁眉头,说了好一会。苏尚早无聊,四处张望。
这应该是一个花园,脚下就是开的正好的玛格丽特,凉亭的后面是一片一片的一串红。
苏尚早看秦未时那边还没有结束,自己待着也无聊,就跟秦未时打手势,意思是她去那边转转。
苏尚早对这种没见过的花很好奇,凑近闻了闻。
“你是谁?”
声音是从苏尚早后方传来的,她转头一看,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看起来和她弟弟一般大。
“你又是谁?”
“我是大院秦首长的孙子秦未顾。”
大院里只有一个秦首长。
“那我就是你哥哥的未婚妻,我叫苏尚早。”
“哥哥?我没有哥哥。”
“秦未时,你认识吗?”
“你的未婚夫,也姓秦?我不认识他。如果是他骗了你,你最好早点把事情搞清楚。”
少年踢着石子走近,军绿胶鞋碾碎了一朵波斯菊。
苏尚早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心里翻江倒海,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双手保持冷静。
其实她不怀疑秦未时的身份。
她提到秦未时的时候,郭路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身边挨着她的两个人也收敛了气场,证明秦未时的身份不一般。
他在军校念书,晋升速度快,能从友谊大厦买裙子。
他就是秦家人。
可是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演一出戏呢?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次警告。
秦老爷子不同意,他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苏尚早,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赶紧离开吧,否则...
否则什么呢?
苏尚早不敢去赌,她的身份经不起推敲。
她完全没有资本和秦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做抗衡。
她以为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可是麻烦从来没有停止过。
天气不算特别冷,可是苏尚早止不住地发抖,仿佛落入冰窖。
“尚早!”秦未时的呼唤裹挟着凉亭的穿堂风。
苏尚早没有回头,这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连带着她的灵魂也飘起来了。
“尚早。”秦未时走到她身边,脸上带上一种她没见过的情绪。像是伤心,失望,难过。
他难过什么呢,最应该崩溃的不是她吗,苏尚早不由的苦笑。
“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苏正辉在她眼里俨然是一个大反派。
他卖女求荣,把二女儿辛辛苦苦考来的录取通知书卖给别人,并且永绝了她考大学的希望,因为在教育系统那里“苏尚余”已经上大学了。之后反手把苏尚余嫁到随便什么人家,从此安安分分,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她苏尚早这里,事情出了岔子。原定计划是将她当作拉拢领导的工具,毕竟她有美丽的皮囊,不怕高官显贵看不上,她的婚姻为他的事业铺路。可是马姥爷这一摔,他听了村里某个算命人的瞎话,害怕有大灾降临,就按照那人的说法把她困在乡下。
如果秦未时不是秦家人,苏正辉不会收敛的。他已经明目张胆至此,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一个小小营长,压不住苏正辉的。
况且,秦未时还有他的家人,他会接受自己这么个大麻烦吗?他总该为自己的仕途,为家人考虑吧。
苏尚早不想多说。与其全部跟他讲了之后,看到他眼里的犹豫,挣扎,还不如直接放手。
她苏尚早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是她也有尊严,做不到苦苦哀求,死乞白赖。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那个显赫的秦家人?”秦未时满眼受伤,秦未时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苏尚早却感觉不到疼。
明明上午他们像最甜蜜的爱人一样相拥。
可是转眼她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苏尚早此时已经存了撑不下去的心思,也不想和他像偶像剧里的主角一样你来我往地崩溃大喊,只是平静地挥开他的手:“既然你知道原因,就不要继续纠缠我了。”
出大院的路很顺畅,远没有进大院时的艰难险阻。
苏尚早深吸一口气,马路上仍然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可是偌大的地方,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就是我哥,秦家的长孙。你这个坏女人,你没有通过爷爷的考验!”秦未顾追出来,红领巾在风里猎猎作响,远远的在大门口冲她比了个鬼脸。
苏尚早忽然笑出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原来所谓世家望族的门槛,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啊。
小狐狸怎么斗过老狐狸呢?
她太天真了,秦未时更是天真。
蚍蜉之力岂可撼树。
毁灭吧,老娘不管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门楼上的五角星,转身走进熙攘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