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明白,为何永远在你眼里都能看到炽热而直白的爱意。
“我爱你的聪明。”秦未时给出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爱你察言观色的本事,面对众人丝毫不怯场,侃侃而谈。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爱你的伶牙俐齿,把死的说成活的,颠倒黑白有一手。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自信的样子。
他们都说你像蛇,忘恩负义的蛇。你算计过我也利用过我,可当你半夜惊醒为我刻“平安”,那些算计里分明掺着真心。你的算计与贪婪都坦荡得令人心颤,别人说你心黑,可黑土地最养人不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根不也扎在脏泥里?
当所有人都在道德高地上冻得瑟瑟发抖时,只有你像蛇类般蜕去陈旧的表皮,在欲望的泥沼里开出畸形的花。
你像扎根在石头缝里的野草,见着点儿光就拼命往上蹿,根须里渗着泥浆子也活得理直气壮。没有什么能打倒你,你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最会收买人心,见过你的没有不为你的人格折服的。无论是我还是别的男人都败在你的石榴裙底下,喜欢你是天底下最轻易的事情。
尚早,虽然我心里很气,但我知道你做的选择是对的。你父亲压迫你,你只能找一个背景强大的靠山帮你,那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若我真的战死,秦家不会有你的位置,尽快改嫁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的,我爱你的聪明。不是爱那些被圈养在象牙塔里的天真,而是爱你在梅雨天也会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清醒。
你或许是个精于算计的投机者,尚早,可我却甘愿做你棋盘上最愚钝的那颗棋子。
你且当我觉悟低。新时代要树典型立标杆,我偏就稀罕你的品性。
你不需要当什么圣人,不必为我洗净指缝里的污泥。就算你是二流货色又怎样?我爱的正是你剥开光鲜表皮后,那截不肯低头的硬骨头。”
秦未时伸手触碰她鬓角,嗓音渐哑:
“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缺点。
尚早,我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心大的人,全心扑在人民上。母亲完全不管我。我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学习兵法,学习政治。遇到你之前,我甚至不懂爱是什么。
我会很粘人,每当你流露出一点爱意给我,我都会拼命汲取,分外满足。你也贪恋我的身体,是不是证明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
苏尚早张口想要说什么,秦未时却温柔地将食指按压在她的唇瓣上:
“我们这种在情感废墟里长大的孩子,太容易被游走在光暗交界处的灵魂吸引。他们永远不会懂,像我这种被爱遗弃太久的人,最贪恋的就是你这种带着血腥气的温暖。
就像沙漠旅人终于找到绿洲,哪里会在意泉水是否混着沙砾。
尚早,你愿不愿意给我多一些信任,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坚持的时间再长一些。
你可不可以试着去相信相信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我会给你你所有想要的,我会是你的依靠,你的骄傲。”
苏尚早的手指在米色毛衣上绞出青白,喉间像被塞进一块烧红的炭。她看着秦未时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突然觉得这间暖气充足的屋子冷得刺骨。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仿佛被人捏住了声带。脚后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别说了。”她猛地甩开被握住的手,指甲在对方掌心划出血痕。
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她没有错。
她要为自己考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放弃秦未时,干净利落地寻找别的生路。
可秦未时却突然冲下床,紧紧抱住她,男人温热的泪滴在她手背,烫得她浑身战栗。
“血!”苏尚早惊叫一声,秦未时挣开了输液管的针头,血流了一地。
秦未时用力箍住她,手掌贴住她后颈,温度透过毛衣灼烧皮肤:
“你不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你有这世上最柔软的心。
家里养的玉兰,你总是顺手将枯叶折掉。
四合院里各个角落有你摆的肉干,生怕那一窝小猫饿着。
还有和你相处不到两个月的苏尚余和苏尚哲,你不是也写了信,给他们寄了钱?
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心狠,你说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苏尚早张了张嘴,发现精心准备反击的刻薄话全化在对方潮湿的目光里。
“你...你疯了。”她也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秦未时反复地说。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的视力很好,所以能够清楚地看见初遇的那个夜晚,你身上穿着不同寻常的衣服,即使在芦苇的遮挡下也那么耀眼。
你紧张时撩拨头发时的动作,连带着戒指反射细碎的光一同照进我的心里。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困住了你,所以你不得不披上带刺的盔甲,步步为营,给自己寻求更好的出路。
*
苏尚早哭得累了,脑子因缺氧而昏沉,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她只想倒头睡去,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眼前的一切。
然而,秦未时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柔:“别睡,哭完就睡对眼睛不好。”
苏尚早心里一紧,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她总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秦未时面前无所遁形,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游离间,忽然瞥见地上那一滩暗红的血迹,心头猛地一颤。
“秦未时,你的伤!”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得赶紧包扎!”
话音未落,她已经急匆匆地冲出病房,秦未时伸手想拦,却只抓了个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伤口,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苏尚早很快领着护士回来了。深夜的医院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值班的刘护士匆匆赶来。
一进门,刘护士便惊呼道:“哎呀,秦同志,你怎么坐在地上?这可不行的!”
两人合力将秦未时扶回床上,刘护士熟练地为他重新输液,仔细检查了伤口后,忍不住感叹:“你这伤恢复得可真快,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病人。”
苏尚早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愧疚。刚才情绪失控,竟然忘了秦未时还是个病人,自己还靠在他怀里哭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
她咬了咬唇,默默送刘护士出门,低声说道:“谢谢刘护士,麻烦您了。”
刘护士摆摆手,目光在苏尚早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你昏迷那会儿,秦同志急得跟什么似的,伤口都裂开了还非要起来看你。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这伤恢复得快,再有个几天就能出院了。”
苏尚早听了,心里五味杂陈,酸楚与愧疚交织在一起。她点点头,目送刘护士离开,转身回到病房时,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沉重。
“怎么,刘护士笑话你的肿眼泡了?”秦未时靠在床头,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试图逗她开心。
苏尚早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知道取笑我。”她走到床边坐下,忽然伸手去解秦未时的衣扣。
秦未时一愣,随即抓住她的手,故作严肃地说道:“早早,虽然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但……我有心无力啊。”
苏尚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有那么饥渴吗?”
秦未时轻笑一声,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几下,眼里满是戏谑:“怎么没有?最开始不是你每次都压在我……”
话还没说完,苏尚早已经羞恼地捂住他的嘴,嗔怪道:“不正经!”
秦未时笑得更加开怀,顺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苏尚早却嫌弃地抽回手,在床单上擦了擦,皱眉道:“恶心死了,秦未时,你几天没刷牙了?”
秦未时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沉:“苏尚早,你又嫌弃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