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去了人界一趟,回来倒忘了咱们净林是用灵石的了。”江绵绵嗔怪道。
微风拂过,周云景眨眨眼,面带歉意,自然地接过话,“确实,忘记换荷包了。”
摊主咧开嘴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只是许多年没见过银子了。”
“莫非,你去过人界?”周云景忍不住问道。
摊主褶皱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那笑里似乎还夹杂了些许忧伤,他的眼睛深深望着草桩上各色的糖葫芦,叹道:“我娘子就是凡人,我这糖葫芦的手艺就是她教的。”
“你娘子是凡人?”周云景讶异道。
草桩的杆子如今已圆滑的发亮,摊主不住地摩挲轻叹,“我年轻时曾到过人界,于妖来说,那不过是短暂的一瞬。”
江绵绵望着他发间隐隐白发,忍不住心下计算,这摊主的娘子该是轮回不知几世了。
凡人短短几十载,三妻四妾尚且不知满足,他数百年却仍记挂亡妻,真是可敬可叹。
“今日,你这摊子我包了。”江绵绵一挥衣袖,解下荷包,豪气地扔给摊主,将草桩子整个扛了过来。
小桃花立刻接过来,高声吆喝旁边的那堆小孩:“吃糖葫芦喽!来晚了可就没有啦!”呼啦啦的孩子们蜂拥而上,推搡着小桃花走出去好远。
江绵绵昂着头,好像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周云景眸子上挑,也笑眯眯的。
拐角处的身影一闪而过,江绵绵的余光刚巧捕捉到一角黑袍。她望向周云景,“你的伤已无大碍,过了今夜,明日便可回飞沙城。”
周云景正有此意,飞沙城战事告一段落,仗虽打赢,可北荣竟然藏了妖兵,景国损失惨重,他需尽快回去禀告圣上。
翌日清晨,江绵绵煮好了热粥端到房里,空荡荡的榻上不见一人,她思量着人能去哪儿。
这间院子只有这一间屋子,自周云景来此,二人便是一人睡榻上,一人睡藤椅,方才她出去煮粥时还看到他在熟睡,既不是从大门走的,那便是跳窗。
江绵绵心下觉得郁闷,竟连一声告别都未讲便消失了。想来想去总还觉得哪里不对,大脑里一道白光闪过。
那个人影!
碧色瓷碗被重重砸在桌面上,木头桌子因承载的力量剧烈摇晃,碗里的清粥都洒了出来。
江绵绵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骨节泛起了冷意的白。
小桃花急急忙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直道“不好了”,她咽了口水稳了稳声音,焦急道:“我方才看到大长老抓着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去主殿了!”
妖族恣意,本就鲜少发生什么大事,自她做了妖主,主殿就更像荒废了一般,主殿重启必有大事发生,眼下唯一一件大事,恐怕就只有周云景的身份了。
江绵绵赶着去大殿,但也留意到周遭的小妖们似乎都是往主殿的方向而去,她随机拉住一个,“你们都是要去哪儿?”
那小妖想是化形不久,还不认得江绵绵,眨巴着眼睛一副懵懂:“大长老召集大家去主殿嘞,说有重要的事情让大家都去做个见证。”
主殿恢宏,殿门外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一群小妖。江绵绵挤过去,直直走向殿内,还听到不少议论。
“这位是谁?胆子实在是好大,居然可以不经长老同意擅自闯入。”
“小点声儿,这是妖主。”
“如此年轻就是堂堂妖主了,一定很厉害!”有年纪小的妖崇拜道。
“嘁!能有什么厉害?谁不知道她是怎么当的妖主。”有讥讽的声音传出。
“幸而咱们妖族能人者众,若个个妖主都像她这般,咱们早就被灭族了!”有人顺着刚才的话搭腔。
这下那些老的小的见过或没见过的都纷纷议论起来,江绵绵像是早有预料般,对这些声音丝毫不理会,她越过周云景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主位。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大殿:“大长老请来我的客人,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素白衣衫被绳子勒着,有轻微磨损的痕迹,男子立在中央气质华贵,从容不迫的样子倒真像被请来做客的。
妙法长老和大长老对了个眼色,接道:“有人给大长老递信说你领了个凡人进来,我们也只是依着净林的规矩,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江绵绵眼尾上扬,慢条斯理道:“区区凡人,作得了什么风浪,长老要提人,也该提我才是。”
容德长老轻哼一声,紧紧盯着她道:“妖主说笑了,我等怎敢。”
与这些讲话都要绕十八弯的人打交道,江绵绵很是乏累,得亏有个直来直去的大长老。
“大长老可已确定此人身份?”江绵绵话锋直冲。
“自然。”大长老言简意赅。
“既已确定,便知此人身份尊贵,并非是普通凡人,可不是您能轻易处置的。”
普通凡人尚且要以罪定论,更何况周云景是个王爷,还是个圣上极其看重的王爷。
大长老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天上地下也没几个能放到眼里的,江绵绵深知他没那么容易放过周云景,只是眼下别无他法,还望他顾及两族和平,给人界皇帝个面子,快快将周云景放出净林。
“此人入了净林,本也无甚要紧,我将他拿来,只是希望他将我妖族之物还来。”大长老望向殿外众妖娓娓道:“诸位可知,此人私拿了我妖族至宝—圣果!”
“什么?圣果居然落入了凡人手中!”
“可我记得圣果是在颉果宴上妖主得了啊!”
“妖主怎会将圣果给凡人?”
圣果用在周云景身上这件事,整个净林只有小桃花知道,小桃花断然不会背叛她,看来自己身边早已藏了长老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