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曲宽彦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关怜站在一楼那扇落地窗前看着后花园的小花。

关怜昨晚上没再回卧室，就在客厅躺到了天亮。

他看出来他睡的那是谁的房间，垃圾桶里被扔掉的橘子味糖果还没来得及清理，那人根本不吃这些，甚至包装都没拆，就直接扔掉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伯从门外走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曲宽彦，让关怜先上车。

关怜沉默地等待，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涣散，李伯在他刚上车的时候就给了他一盒饺子，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他连带着曲宽彦周围的人一并讨厌着，冷着脸拒绝，李伯没有说话，把东西收起来了。

车内的香味刺激着胃里分泌胃酸，大脑不断涌出昏睡中压制的思绪。

他疯狂地想见到杨玉平，又深深地恐惧着，他想问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又害怕她的死跟他有关，关伯明接下来要做什么，脑中猛地出现梦中的画面，心跳骤然加快，关怜深呼吸让自己稳定下来。

不一会曲宽彦上了车坐在一旁，汽车发动前往看守所。

李伯带着关怜进去，曲宽彦在车上看着两人走了进去，轻轻地闭上眼睛，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他也几乎没睡。

里面的警察像是知道有人要来，看见李伯把关怜带了进去。

关怜来到一个封闭的房间内，南边墙的上方开了个小窗户让光照进来，等了几分钟，金属碰撞声传来，警察带着一个极瘦的女人走了进来，头发被剪到耳侧。

关怜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第一反应，人是不是错了。

直到女人抬头望向他，眼泪从干枯的眼睛里像小溪一般汩汩而出，眼神疯癫像是快要饿死的索命鬼看见了上好的灵魂，“怜怜，救妈妈！”

关怜看着对面的人久久不能回神，杨玉平枯草一样的身子佝偻着，上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怜怜，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是看见你书包里的照片，关伯明在外面找男人，都是因为王芳容，都是因为王芳容一直说我坏话，才让关伯明对女人失去兴趣的，都是她！”

杨玉平的话像锥子一样从他的头顶一寸寸凿进大脑，照片，照片，他拍的照片，是因为他的照片……

关怜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杨玉平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杨玉平手上的手铐哗哗作响，不间断的声音传入，关怜恍惚之间又像回到梦里，直到杨玉平的哭喊声把他拽了回来。

关怜双腿发软，勉强稳住心神，想把杨玉平拉起来，杨玉平死死抓住关怜手不愿起来，最终把他拖垮在面前和她平视。

杨玉平倒在关怜的肩膀上哭着说，“怜怜，妈妈是看了照片才冲动没叫救护车的，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会救妈妈的对吗？”

“怜怜，你会救妈妈的对吗？妈妈在这里没法活，里面的人打我，妈妈要死在这里了！”杨玉平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着，妄图得到关怜的承诺。

关怜被哭声揪紧了心脏，他想让杨玉平不要哭了却说不出任何话，他不该拍照片的，不该把照片拿回家的，他不该自找麻烦的，粉饰的太平最好不过了……

关怜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杨玉平在里面不停地磕头，逼迫关怜答应她，最后两个警察近乎暴力地把杨玉平拖走，“怜怜，你要救妈妈啊……”

李伯看见关怜像失了魂，在一旁没有说话，关怜拒绝李伯跟着他，朝着和车相反的方向走着。

关怜失踪了，江崇敏在警局焦急地等消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个律所，他想办法救杨玉平，但是目前的状况没有人肯接这个案子，事情棘手不说，钱又少。

三天了，没有任何踪迹。

这天下午曲宽彦找到关怜是在隔壁县城的快餐店，关怜穿着已经脏透的校服正在疯狂地吃汉堡，桌子前全是吃剩的包装纸，不知道他吃了多少个，像是要把自己撑死。

曲宽彦拉开他面前的凳子坐下，“怎么吃这么多？”

关怜没有抬头看他，双眼无神继续吃着，曲宽彦一把夺过来，把剩下的扔进垃圾桶。

关怜像是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面前空空的手，抬头看向曲宽彦，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有。

“死同性恋。”

曲宽彦不以为意，“你也可以是。”

关怜沉默了几秒近乎平静地说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曲宽彦看到关怜认真地跟他说这句话，低低地笑出声来，缓缓抬眼尤为轻蔑地说道，“你救不救她？”

关怜被那抹讽刺的笑狠狠地刺穿，终于明白为什么曲宽彦这么轻易地让他见到杨玉平，一切又回到一周前的那个晚上，交易没有变，筹码也没变。

关怜神经骤然间像是完全松弛下来，看向对方不知怎么的流出眼泪，最后变成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

周围人奇怪的目光投过来也没能阻止，这一刻是圣子在祭献纯净的灵魂来换取注定肮脏的现实。

曲宽彦没有阻止，静静地等他把要哭的眼泪流干。

“跟我走，以后你都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