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冰河十里,北风吹雪。
阿昭昏倒在河边,她身穿一袭破旧的男孩衣衫,面黄肌瘦,双手满是冻疮,穿着一双草鞋,足肤皲裂。
过了许久,她悠悠转醒。
她睁开双眼,茫然地看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像是一只警惕的小兔子。
这里白雪皑皑,风雪在她耳畔呼啸。
河边放着一筐洗净的衣衫,她冷的瑟瑟发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河岸,“我还没死吗?”
阿昭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冻疮的手,面露诧异,“我的手……”
她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她跌跌撞撞走到河边。
河水结冰,只有边缘处被浣衣人凿出了一道缺口。
阿昭跪坐在冰河边缘,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如果阿昭不是以水为镜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误认水中的倒影是个小男孩了。
可是她很清楚,她是个女孩。
阿昭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她指尖颤抖,瞳孔震颤,“我重生了?”
她眼尾微微泛红,眸中闪过泪光,内心喜悦和恐惧交织……
她回到了十三岁,回到了上一世噩梦的开始——沉水村。
她是被养父母拐卖而来的,吃不饱穿不暖,日日提心吊胆,还会被养父母殴打。
当年那批被拐卖而来的孩子,存活下来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她的哑巴兄长……
或许是刚重生的缘故,她有些茫然无措。
冰雪袭来,狂风呼啸,她冻的浑身发抖,低头呼出的气体都凝结了一层洁白的雾气。
“沙沙……”不远处传来踩雪音,似乎是有路人经过。
阿昭抬眸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头戴斗笠,外披一件蓑衣,斗笠的帽檐宽大,低头时足以遮掩他的面容,他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其周身气度。
他非池中物,更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
少年静静地站在远处,与她遥遥相对。
阿昭注视着对方,那是她的哑巴兄长……
她低垂眉眼,眸光闪过一瞬悲伤。
上一世,她因为年岁渐长、身体发育,被识破女儿身,辗转卖到了锦都城的花楼。
那一日,她发现哑巴兄长摇身一变成为了帝王心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当之无愧的天子近臣,一时风头无两,手掌生杀大权。
而来花楼喝酒买醉的达官贵人,却都对其口诛笔伐,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
男人身穿一袭锦衣华服,带着一队人马闯入花楼查案。
阿昭认出了他,她拼死挣脱了龟奴的束缚,竭尽全力跑到他面前,哀求他救她离开花楼。
可是男人却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男人脚踩黑靴,腰间别了一把长刀,黑金腰带上系着悬寒司的腰牌。他笑容浅淡,眉目清冷,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对着老鸨说:
“莫让秽物脏了本官的眼。”
那一日,阿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不慎得罪了左相府的公子,触怒了齐峰,被他派人活活打死。
在那个寒冷的冬日,被一卷草席裹身,草草地葬在了乱坟岗。
可是这一世,她想要活着逃离这座大山,就必须抱紧哑巴兄长的大腿。
随即,阿昭压下心中的悲戚,她用力地挥了挥手,展颜笑道:“兄长!”
她朝他奔去,脚步沉重,踏雪而去,跑到他的跟前。
她抬头仰望他,用澄澈的眸光看着他,笑容天真无邪。
少年黑发褐瞳,眉眼俊秀,一双眼睛似乎含着世间最无尽的悲凉。他鼻梁高挺,薄唇朱色,下颚线紧绷却又极为流畅,抿唇时不怒自威。
阿昭心道:从前没细看,不曾注意到兄长也是剑眉星目的俊逸少年郎。
哑巴愣了片刻,唇角微微上扬。
他抬手,想要轻轻拂去阿昭发上的细雪……
阿昭下意识后退一步,她面露恐惧,捂住脑袋,低声道:“别打我……”
哑巴讪讪地收回手,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亮。
他没想伤害阿昭。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阿昭的衣角,她冷得牙关颤抖,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而后她双眼一闭,两眼一黑,直直地向后面倒去。
“阿昭!”哑巴快步上前,接住了昏倒的阿昭。
哑巴处变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慌张,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试探阿昭的鼻息,指尖微微颤抖,在感受到阿昭呼出的温热气体后,他眸中满是庆幸的喜悦。
少年的手轻轻搭上阿昭的额头,小孩脸颊透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额头滚烫像是沸腾的开水,烫得他掌心发疼。
阿昭感染了风寒……
少年的眸中闪过一丝急切,他快速解开蓑衣的系带,将它披在阿昭身上,为她遮蔽这漫天落下的细雪。
他要先带他回去,要帮阿昭找药治病!
阿昭被一件温暖的外衣包裹,身子一轻,被人托住,趴在一人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