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的宅子也渐渐变成青墙红瓦,想来这座小城的经济高低分层,是由中间向四周发散。
院门上并未挂着牌匾,房梁上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红的如火一般,似是主人家有喜事发生。
檐下三阶石梯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是远方有贵客到来。
“这是何处?”阿昭有些疑问,看起来不像是投宿的客栈,来到这样全新的地界,她有些紧张,心生不安。
“暂时的安身之处。”沈墨并未多言,他的身世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牵扯着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若是让当朝的那位知道他还活着,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院门外杨柳依依,屋檐下的两扇红木门打开。
“小主子,您可算来了。”
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有些耳熟,阿昭抬眼望去,是从前村中的那位教书的秀才老先生。
老先生身边跟着一条大黄狗,兴冲冲地摇尾巴,这是从前沉水村花婶家的那只大黄。
老先生身后还跟着几个签了奴契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对沈墨行礼。
山路颠簸难走,这位老先生从大山走出来花费了一些功夫,满头华发,人也苍老了许多。
见了沈墨到来,他满眼欣喜,自几日前便开始计算行程,备好了房间和吃食,今日又早早的在门外守候,就是为了让小主子能安心住下。
“赵伯。”沈墨点头应答。
赵伯的视线落在沈墨背上的小孩,这不是沉水村里那个孩童吗?
他心里有些惊讶,脸上的笑容并未有半分改变。
在村子时,他总觉得这小孩是个祸害。
只是自家小主子喜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多一个孩子,不过多双筷子,养得起,只要小主子高兴就好。
他手上暂时管理着旧时府里置办的一些田产,如今小主子归来,也应当交还。
如今余下的这些田产铺面,是当年抄家之前,老主子有先见之明,这些田产记在了他人名下。
掩人耳目,这才没有被抄走。
沈墨背着阿昭进入院中,赵伯想要帮忙,被他冷声拒绝了。
接风洗尘后,沈墨带着阿昭用饭,一举一动都十分亲近,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亲兄弟。
他无非是想告诉赵伯,阿昭对他来说与旁人不同,自幼一同长大,情分终究比旁人深一些。
赵伯不知,是两个少年前来,只准备了一个屋子。
沈墨便背着阿昭进了自己的屋内,让她好好休息。
不多时,他和赵伯有些事情商量。
阿昭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摆件,每一件都是按照沈墨的喜好置办的。
沈墨的院子处在主院落,面朝正门,院内分东西两厢房,阿昭所在的正是东厢房,是尊者的住所。
她记得锦都城中东贵西贱,是达官贵人们的共识。
不过在寻常人家,是没有这样的讲究的。
房中有些纸笔,是为沈墨准备的。
阿昭不想亏欠沈墨太多,她一心只想离开,但不告而别,终是不好。
以后官场相见,怕也落得尴尬。
思来想去,她提笔落墨,写一封辞别书藏在书案下。
小院里新添置了三五个下人,不过都在各自忙活。
阿昭长得矮,没人注意到她,沿着院内的树,轻而易举便从院中逃离。
阿昭一路出去,沿着来时的路,找到了那一家元之当铺。
元之当铺。
小半个月未曾开张了,日子再这般紧巴巴的,怕是要将铺子迁往别处。
掌柜见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孩到来,以为是小孩子迷路了,蹲下身子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如今的身份,又是孩童,贸然上路前往锦都,带着这样一块名贵玉珏,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也不想因为这块玉珏,而给自己招来祸患,即使这可能是她亲人的遗物。
阿昭穿着粗布麻衣,贸然拿出一块名贵玉珏,怕是要被掌柜的当做盗贼抓了报官。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我阿爹病了,我想当东西给他治病。”
小孩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饶是谁看了都心生怜见。
掌柜的也不觉得小孩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但是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怜巴巴的。
阿昭从怀里取出那块玉珏。
掌柜的看到的第一眼,便滞住了。
他赶忙去将大门关上,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被对家当铺得了!
“这是我家的传家之物,阿爹情愿病着,也不愿将它典当。可、可是……大夫说他要是再不抓药,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孩童声音哽咽,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她没有大声哭喊,只是抽嗒嗒地哭着,让人看了心软。
阿昭咬唇,忍着眼泪,乖巧说道:“我想救阿爹。”
掌柜的也是识货之人,上门的生亦岂有不做之理?
东家开店前也交代他,只要是好东西,没带着官印,那就都可以收,不论来者是谁。
阿昭的演技逼真,两行清泪惹人怜惜,掌柜的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也并未多思。
掌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玉珏,他总觉得这块玉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