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穿着女装,就算戴上面纱,骗骗旁人也就罢了。
可沈墨和她共同生活六年有余,不可能认不出她。
兄长极其厌恶欺骗……若是被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不知会何等震怒?
阿昭脑海中想起了沈墨舞剑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不想被一剑刺死!
阿昭心中恐惧,双手攥紧了面纱,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忘尘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开口宽慰道:“无关紧要之人罢了,姑娘不必惊惧。”
“若是姑娘不想见外人,可进里间一避。”忘尘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忘尘以为是姑娘家怕生人,所以温声道:“他虽是沈家人,为人却还算正派,姑娘不必担忧。”
阿昭站起身来,往里面的隔间走去,“多谢道长。小女鲜少外出,不敢冲撞贵人,暂借里间一避。”
里面是忘尘的房间,因为很少有人前来拜访,所以只用了简单的屏风遮挡。
阿昭小心翼翼地站在里面,大气也不敢出。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最近那些盯着她的人,应该是兄长派来保护她的。
没想到她才刚失踪没多久,沈墨就找了过来。
沈墨作揖,收敛了身上的锋芒,谦和道:“晚辈拜见国师。”
他腰间缠着一壶好酒,是他方才从府里拿的。
忘尘不愿和他寒暄,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你今日找我有何要事?”
虽然国师想要尽快打发他,但也不能太过无礼。
毕竟这是沈家的人,不能开罪。
当今陛下忌惮世家,这沈二公子捐官,被封了个四品官,却并无实权。
忘尘虽不怕他,但也需要忌惮他身后的沈家,不好轻易得罪他。
沈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疏离客套道:“只是恰好寻得了一壶好酒,故来寻国师共饮。”
忘尘眸光微变,难得见他主动说话。
沈墨性子清冷,往日里沉默寡言,如今能说这么多话,想来还有其他事情。
“坐。”忘尘将阿昭的茶杯细细清洗,放置在一旁。
沈墨看着国师清洗的竹杯,细心地发现杯子上有一抹唇红。
他心中觉得有些疑惑,眸光一变,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忘尘取出一盏新的茶杯,漫不经心地为他倒上一盏热茶,放在沈墨的面前。
国师正对面有一个蒲团,沈墨撩起衣袍下摆,跪坐在蒲团上。
竹制的蒲团尚且温热,那人似乎……刚走不久?
“国师有客来临?”沈墨饮了一口药茶,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他目光落在忘尘的脸上,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二公子说笑了,我这竹室简陋。除了沈二公子有此闲情雅致,旁人又怎会大驾光临?”忘尘看着沈墨,目光诚挚,似乎所言不虚。
沈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竹屋内的那一架屏风……
屏风上绣着万马奔腾的场景,马背上有一名拿着长剑的将军,剑柄上挂着璎珞,将军身披战袍,意气风发,恰是少年……
窗外的日光打进来,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少年身上,更衬得他面容俊逸,恍若谪仙。
那屏风之后,有一道影子,里面似乎藏了一个人……
忘尘注意到沈墨的目光,担忧他贸然过去,吓到那位姑娘。
忘尘忙开口说道:“二公子今日倒是有空。”
“今日休沐,还算得空,故来叨扰国师。”沈墨把玩着茶杯,收起打量的目光。
沈墨垂眸看着桌上摆着的棋局,黑子和白子针锋相对,只是明显白子稍胜一筹。
而黑子似乎并没有要夺胜之心,不疾不徐,像是刻意让着白子。
“这棋局倒是有意思。”沈墨轻声笑道,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亮。
他的话,引起了忘尘的注意,忘尘想要打消沈墨的疑虑,随口道:“这残局,只不过是我偷闲之时,与自己博弈罢了。”
不过沈墨的话,让他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不知二公子认为,此局何处有意思?”
“虽然白子稍胜一筹,不过黑子却不疾不徐,都说棋局如人生,观棋可窥其心。”
沈墨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国师似乎心有忧虑。只是不知,是怎样的俗事,扰了国师的清心?”
“世间事千变万化,我虽是修道之人,却总会为百姓担忧。你还年轻,再过些年,便会懂了。”忘尘打着哑谜。
那位姑娘落子时,他也发现了,柳姑娘心中有着担忧。
只是不知道令她日夜惊惧的事,究竟是什么?
“二公子今日来寻我,想必不只是为了讨一杯茶吧?”忘尘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问他来意。
这沈二公子好生奇怪,同他闲谈半日,却说不要事。
世人寻他,大多为了卜卦一事,或求姻缘,或问前程,或为自己,或为万民……
像是沈顾之和柳姑娘这种,将自己所求之事深埋心间之人,屈指可数。
沈墨直言说道:“我有一位故友,听说他到万佛寺礼佛,却不见了踪影。他蠢笨不通世故,恐惊扰了国师,特来寻他。”
“既然是沈二公子的朋友,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忘尘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他们二人相识,为何那位姑娘还要躲避沈二?
难道是……情之一事?
害羞了?
忘尘在心中不停猜测,面上却是不显山不漏水。
他刚才扯了谎,若是轻易说破了,可就不妙了。
他很期待,和那位小友的下一次相见。
沈墨发现茶几的一角有一根细线,似乎是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