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低敛下眉眼,掩去眸中的阴翳,“咳咳……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墨抬眼看着他,只见沈煜唇色发白,脸色发青,眼下微微泛红,像是一棵渐渐丧失生机的树苗。
沈墨冷峻的面容渐渐放松,宽慰对方道:“我已经命人找寻神医的踪迹,不必担忧。”
沈墨接着说道:“罪魁祸首还未死,你是不会有事的。”
他话语果断,眸中闪过一抹狠绝。
沈墨命人调配了不少调理身体的丹药,每年送到沈府,暗中交给沈煜。
那些药,虽无法根除沈煜体内的毒素,但是也能压制毒性,保住他的性命。
沈煜弯唇一笑,“那我就……静候顾之的好消息了。”
他身影单薄,却从不轻易对外人展露自己弱势的一面。
世人多为了利益靠近他,虽可怜他体弱多病,活不过二十,但没人试过为他遍寻名医。
唯有沈墨不同,或许是因为愧疚……
沈墨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在意他死活的人了。
年少时一同交游,到如今携手合作,共同谋划。
所思所求,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的逝者一个公道罢了。
澧南郡,蓝烟城。
第二日,天光乍破,国师便押解几个官员启程前往锦都城,将这些贪墨官银的官员交给皇帝处理。
阿昭站在城门上,目送对方纵马离开。
回到郡守府的门口时,发现谢遥已经开始安排人施粥了。
灾民们也有了落脚的地方,再加上每日的赈灾粥粮能让他们果腹。
可是还不够,这些还不够……
被洪水淹没的房屋还有农田,足以压垮一个贫穷又勤劳的百姓家庭。
他们凭借本能活着,拼尽全力地求生,前来领赈灾的粥粮。
阿昭张贴告示,招募百姓参与开凿新川渠,以工代赈,以工价补贴给百姓。
第三日,已经有不少百姓参与到开凿河堤的任务之中。
而且澧南林府召集当地豪族,为此次水灾捐募钱粮,与官府合作,赈济灾民。
阿昭原本的打算是掏出自己的一部分钱财出来赈灾,毕竟当今陛下山高皇帝远,只拨了十万两白银,若要短时间内赈济百姓,安抚民心,凭十万雪花银,只怕是远远不够。
第四日,阿昭带着谢遥去新川渠查看水位。
接连不休的下了数日大雨,这几天雨水渐渐淅淅沥沥变小了许多,但依旧在接连不断地下着。
不过阿昭命人开凿新川渠,也算有微弱的成效,水位虽只下降了几毫分,但是也聊胜于无。
阿昭和谢遥便装出行,身后只带了几个官兵。
“祭海神!献活女!”不远处搭建了祭台,一个身穿道袍的人,神神鬼鬼地在念叨一些叫人听不清的话语。
河岸上还摆放着几艘挂着红布的小船,小船上凿了几个小洞,将小船载上少女,船行不远便会沉没,少女们也会就此丧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谢遥冲上前去,打断了百姓自发而为的祭典。
祭台之上,几名无辜的少女被迫穿上火红的嫁衣,盖上红色的鸳鸯盖头,双手双脚被束缚。
她们低声哭泣,周遭的百姓却无人理会,只是麻木地看着她们。
也有不少少女的亲属在掩面哭泣……
只是这是河边村落村长所决定的事情,所有村民一致同意。
村长请了一个道长前来为他们平定水灾。
“今汝祭海神,当以明火焚祭灵魂。海神妃至尊至贵,享钧天之乐,勿忘为我等求情!拜请海神息怒!”祭台上的道士身着靛蓝色八卦长袍,端着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手中挥舞着浮尘,神神叨叨地说着。
有些少女的亲人百般不情愿,但是也无能为力。
可更多少女的亲人多是麻木,冷漠地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以求用她们的生命换取水患结束。
更多的村民则是在心中不停祈盼,希望这几个少女的献祭,能让海神平息怒火。
“你是何人,竟敢打断祭典!若是触怒海神,凭你一介凡夫俗子,如何担待得起?!”身穿一身道袍,手拿八卦镜的道士指着谢遥,怒目圆睁地说道。
“小爷不信天命,打断这劳什子的祭典又如何?”谢遥拔出腰间的软剑,将束缚少女手脚的麻绳一剑斩断。
他满身浩然正气,愤怒地说道:“我不信天神,它若不服,有种下道雷,劈死小爷!”
谢遥不信什么天命,他只信自己。
少年的性子如同祖父一般耿直,如今看见道士装神弄鬼的模样。
他突然顿悟,明白为何祖父对于国师如此厌恶。
不过这个道士是这个道士,他与国师同行数天,看着他抓获贪官污吏,觉得国师并非祖父口中的奸诈小人。
国师光风霁月,又怎是这种江湖术士能相提并论的。
二者不可一概而论。
谢遥愤怒地同那个道士理论,“你如此草菅人命,若是真有海神,也该是施怒于你!”
阿昭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雾蒙蒙一片,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阴雨密布。
在谢遥开口赌咒骂天之时,她看见天上一道闪电横劈而过,发出一道微弱的光亮,似乎要将灰暗的天空炸碎。
“轰隆——”天空忽然打雷了,不过只有一声闷雷。
谢遥有些发愣了,抬头看着不作美的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