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挑她最脆弱的时候再给她当头一棒,奶奶在这个春天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
又是撕破嗓子的哭喊,又是窒息地痛苦流泪,又是如同行尸走肉地发抖。
春天的温度呢?那些绿叶呢,那些新生命呢,为何这年的春天来得如此晚!
空壳的周倾渡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陈敬宪。
她说她很累她不想再恋爱,她的状态无暇顾及这些,这对陈敬宪不公平。
“我知道会有人说我怎么这样,说我对不起你。是的,让你面对这样的我,确实对不起你。”
“可现在的我又如何能给予你很好的爱,我难道要你枯萎在我手里吗?”
“倾渡,我的世界只有你和我。”二十二岁的陈敬宪是这样对她说的。
当他同样艰难地说出似挽留的话:“奶奶说,她最喜欢看你和我呆在一起……”扑进他怀里的倾渡,哭得如此汹涌。
陈敬宪很清楚此时的周倾渡失去了最亲的人,失去了坚持以久的一志愿。
这几年在校园里独自的背影,她全都在靠此目标支撑自己,落榜让她过去三年全打了水漂。
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脆弱到不想要任何人靠近,陈敬宪也不可以。
他知道周倾渡的内心只有她自己可以治愈,不论她如何想,想要如何做,他都甘之如饴。
但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增加她的压力,所以没必要说。
第二次考研的时候,周林海的公司还是问题重重,损失了很多钱很多人,为了挽救和林涛共同创建的公司,他几乎顾不上管女儿了。
没有人照顾周倾渡,她一个人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做饭也做不好。
曾经和陈敬宪一起开的账户每个月都会打来两千块钱,如果没有这笔钱,周倾渡确实会过得艰难,爸爸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经常要钱。
但资料、买菜做饭,等等很多日常开销她都没有那么多钱。
她给陈敬宪发去消息说算她借他的。
他说好。
每个月的钱从来没有用完过,累积在账户越来越多。
周倾渡给陈敬宪发消息说,不用再给了,让他多留给自己不要对自己那么节省。
他说,我知道了。
但还是这样做。
周倾渡很怕黑,看一点吓人的片段就会睡不着,想到她一个人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陈敬宪经常梦到她半夜醒来抱着被子发抖地哭。
他想打电话又怕她拒绝。
她去年备考就很累,但只是像高三那样抱怨,陈敬宪知道她今年会流更多的眼泪。
而他毕业进了部队更是忙的没日没夜,他想到了乐嘉竹。
当他拨通乐嘉竹的电话,那边却告诉他:“我搬来和倾渡住了,你放心吧,我会陪着她的。”此时的乐嘉竹刚好读大五。
“谢谢你。”陈敬宪如此放心下来。
那边沉默,“你不用道谢,我是为了倾渡。”
这一年备考的周倾渡话更少了,有时候面对乐嘉竹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上一年备考因久坐而胖的体重成倍地消去了。
那些一个人麻木从数学题里抬起头的时刻,周倾渡学会了抽烟,以前她喜欢微醺,而现在没到放松的时候总要喝醉睡过去才结束。
这一年她在右耳打了三个耳洞,仍觉得无法从发泄完烦躁,无法平息于是又继续在左耳打了一个。
“姑娘,还打吗?”穿耳洞的老板娘问周倾渡。
她摇摇头,先不打了。
因为她想,下次在右耳打洞可不可以和陈敬宪一起。
被念旧逼出的恋痛总是绵长。
一个月后她又去打了右唇钉,这次的痛感确实更明显了。
也够管用,直到又一次考研结束。
“你想去见敬宪吗?”过年房里只有周林海陪着女儿,面对第二次等成绩如此无生机的女儿他皱紧眉头。
周倾渡抱着膝盖,脸上是窗外烟花在空中绽开的光亮。“不去了。”她说得慢慢吞吞,她不想哭,也不想看他落泪。
而于牧维看到的,是每一年除夕陈敬宪都站在周倾渡的楼下,放她喜欢的烟花,然后望着那间窗户的灯光,默默离开。
周倾渡本想靠自己在未来把钱还给陈敬宪,不过周林海的公司日益恢复,她一次性还了这笔钱。
【陈敬宪,谢谢你。】
【不客气。】
短信还是这么礼貌,周倾渡都快忘了两人恋爱那些年发的短信有多甜蜜,那感觉好像她从未经历过一般。
周倾渡会弹电吉是她要求陈敬宪教她的,那时候她靠在他怀里被他握着手。
离家不远处有一个酒吧,周倾渡常去那里演出,不收钱只是默默给人伴奏,在烟雾缭绕里一个人喝酒,很少与他人交谈。
有时走过家楼下的街道,看着那家早已被理发店更替的咖啡厅旧店,她总恍惚以前的经历像梦一样。
下一个春天降临时,盯着屏幕里的分数,身边是乐嘉竹的尖叫声,她激动地晃着周倾渡的肩膀,晃出她断线的眼泪。
飞去长沙参加考研复试是周倾渡一个人去的,她摘掉了唇钉,摘掉了显眼的耳骨钉。
笑着站在国防科技大学的门口,她拜托路过的学生帮自己拍了张照片。
这张照片直到拟录取名单公布在学校官网,直到周倾渡看到自己的名字握着手机颤抖大哭,才发给了陈敬宪。
【我考上了。】
【倾渡,恭喜你。】
她不想打电话,她那么思念他的声音,但她总觉自己走的路还不够,还不到时候,不够让自己的野心平息。
读研本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开不完的组会,读不懂的文献,上面要求的成果,大把掉的头发,独自坐在公园的角落抽烟到深夜。
林禾是周倾渡的同门,两人的研究方向虽在一个大类也不是同一个。周倾渡的研究是真的在大气层外的那些武器,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而林禾还是属于大气层内的天空。
林禾在酒吧意外撞到周倾渡时正扶着有些喝醉的男友,“倾渡?”她疑惑看向站在最后伴奏的人。尽管她眼里周倾渡天性活泼,可她还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你男友?”趁着休息,周倾渡卸下吉他走过来,这一身带钉子的装扮可无法让林禾把一个国防科技大学研究生和她绑在一起。
“对!你好酷啊,在这里演出吗?”林禾欣赏的目光在周倾渡身上上下打量,笑问。
“只是玩玩,我的演出没有钱,开酒吧的姐姐说我喝酒可以免费。”周倾渡笑着向结账的老板娘招手,“要我帮你吗?”
“可能需要你……”林禾不好意思到,“你能帮我开车吗?他醉得有点严重……那些喝酒的朋友刚走了。”
周倾渡立刻点头,反正她的演出就是随时可以走的,“哦,可以啊!”她跑去对老板说完后就回来帮林禾扶着男友出去了。
车前一抹黑影让周倾渡压住林禾,“我们先别出声。”,看到那抹影子林禾心领神会。
等三人进了车,周倾渡打开闪光灯,小便的男人惊慌失措地提起裤子。
“喂!你以为没人看到是吧!长这么大不知道怎么找厕所吗?!”
林禾笑得不行让周倾渡别骂了。
路上林禾问周倾渡在这里弹吉他多久了,她说:“研一一开学就来了,已经有一年多了,我技术也就那样,只是过来在这种环境里发泄一下。”
“这里有人知道你在国防科大读书吗?”
“哦,没有。”周倾渡看着前面的路笑笑,“我说我是无业游民,还有帅小伙找我要手机号呢,我说我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