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养在这水里的锦鲤,纯红的,或者红白夹杂的,还有一尾黑白的。
他没想到这死的里还能有活的。
在死水里能活吗,不会死吗?
鱼又来去散开了。
谢维清动了动脖子,舒服了一点,开始往小区外走。
路上没几个人,连公交车都没几个人。
过了上下班高峰期,江县的公交车便不再拥挤。
他想起小学时挤公交车。从学校到家,他要搭一号公交。一号公交是江县到的地方最多的公交,也是搭乘的人最多的,排班也比其他号的车要多一些。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点,周围都是人。远远瞧见了一号车,大家便开始摩拳擦掌,车一停,人便蜂般涌上去,晚一步就挤不上去,上了车也只会更挤。
遇到红灯,公车停了,人群像潮浪一样往前涌;红灯过了,公车又开始驶动,大家又像被黑洞吸引一般往后摔。但不用担心真的摔倒,因为已经毫无余地。
后来有一次谢维清不再挤,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都挤上去后,总觉得公车像烤炉里的面包那样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像动画片里那样。
再后来他就不挤公交了。
他站在路边,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霍川打来的。谢维清摁下接听,霍川在那边道:“扬哥,什么时候去学校?”
“现在。”谢维清说,同时看着嘴里吐出来的雾气。
霍川在那边嘿嘿一笑,“那我来接你,坐我的车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谢维清面前,谢维清一边向司机摆手,一边道:“行。那我等你。”
过了十分钟左右,谢维清看着那辆熟悉的红色电瓶车,这次霍川戴了头盔。霍川把车停在谢维清面前,从后备箱里又拿出来一个头盔。
谢维清看着他,问道:“给我买的?”
霍川重新把后备箱锁好,“是啊,苦什么不能苦孩子,这么大冷天的。”
谢维清接过头盔,“后备箱换了?”
霍川笑了笑,“总不能一直烂着,太不讲究了。”
“怎么,变讲究人了。”谢维清打趣。
霍川又坐上车,拍了拍自己的后座,笑道:“一直都讲究。来,上车。”
谢维清戴上头盔,坐上了车。两个人都戴着头盔,谁都没有讲话。到学校时还没到中午,校园里都没几个人。安静,就像这个冬天。
霍川手被吹得通红。谢维清扫了一眼,“怎么不戴手套。”
“哪个大男人冬天戴手套。”霍川道。
“你要是死了,嘴还是硬的。”
“我命硬着呢。”霍川不屑,“小时候算命,人家还说我以后要当大明星。”
谢维清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大明星,行,未来的大明星。”
过了会儿,谢维清问:“你不是敲架子鼓的吗,怎么最近没看你去演出了。”
“嗐。”霍川吐了口气,“大冬天的,谁来看啊。”
白事演出倒是不少,不过都不需要鼓手。
霍川抬头,看着只剩树干的树,忽然觉得人的生命跟这些花草树木是一样的,到了冬天就落叶,或者冻死。最近听裴成灿说起的白事比夏天多。仿佛冬天是适合死亡的季节,人们约在冬天死去。
“好冷啊。”霍川忍不住说。
“嗯。”
“为什么不下雪呢。”
“要下雪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
“得得得。我不想听。反正我们这儿不下就对了。”
过了会儿,霍川又问:“扬哥,你见过雪吗。”
“没有。”谢维清说。
“我也没有。”霍川说,“真羡慕那些北方人,冬天到了可以打雪仗,我在网上看那种视频,看起来好有意思。”
“嗯。”谢维清还是这个回答。
霍川啧了一声,搭上谢维清的肩膀,“怎么就这么一个回答,能不能说点别的。”
谢维清推下霍川的手臂,“那我说什么,给你来个人工降雪?”
霍川笑嘻嘻的,“也不是不行。”
“想得美。”谢维清嗤笑。
“我不仅想得美,我还长得美。”霍川笑道。
谢维清也被逗笑了,“行,霍美美。”
“诶,谢扬扬。”霍川朝谢维清眨了眨眼。
“别那么叫我,太恶心了。”谢维清嫌恶的表情。
“我就不,扬扬扬扬扬扬扬扬。”霍川笑着,摇头晃脑,一幅讨打样。
谢维清没像霍川想象的那样,反而也学着霍川,“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
“扬扬。”
“美美。”
“扬扬!”
“美美。”
最后两个人看着彼此,都笑了出来,在此刻的校园里异常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