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乘着漂亮的旋儿蹁跹,以清爽的凉风为推力。
小院里的白漆秋千落了灰,铺了层不知何年何月诞生的枯叶。头顶上飞机驶过的闷声不合时宜,又似乎恰到好处。
“你来过这吧。”
沈邱川点了点头,环视四周:“董家的老宅。”
房子依然是儿时的样子。至于人,现在和过去却是天壤之别。
“她说,她已经很多年不来这了。”
看上去不像是骗人的。
木板陈旧得裂开缝来,衔接处的绳索欲断不断,门锁摇摇欲坠地挂着,花圃周围杂草丛生。就算是小偷路过,估摸都不会对此地起一分一毫的欲念。
绕过前屋,卡希特领着沈邱川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旁。
她用香型纸巾捂着鼻子,叫来了附近的清洁工,将两张百元大钞塞进对方手里,然后火速后退两步:
“你、你去把那个盖子掀起来。”
清洁工喜笑颜开,如言照做。
这个垃圾桶其实不算脏,没有熏天的臭气,连油渍也不见,毕竟是家用的。
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
能动钱,决不动手。
这么一对比,林靳这个少爷还真不像个少爷。
沈邱川默默捏了自己一把。
……怎么又想偏了。
正当她自我反省时,垃圾箱的盖子被掀起。
蓝色的长方体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物品装得满满当当,灰蒙蒙的,非破即残,大件的小件的几乎要溢出来。
而堆在表面的,赫然是一把水果刀。
眼熟至极,只因这水果刀,原本应该在她家里好好待着。
她此时才想起,自从那日董寓被这把水果刀伤了之后,她便再没找到过这刀。
起初她单纯以为是不慎踢到哪个角落去了,又或是董寓嫌这把刀不吉利给随手扔了。
老宅离她家距离并不近,坐公交都得转次车。
董寓专程跑到这,就为了扔一把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沈邱川实在想不通。
见沈邱川瞧清楚了,卡希特便问那个清洁工:“这里面的垃圾,你们为什么不倒?”
清洁工没多加思考,答得很快:
“这房子的主人家特意吩咐过的,不让俺们碰。”
“俺也一直纳闷呢,但不该管的事情就别管的道理,还是晓得的。”她说着挠了挠头,笑得淳朴。
沈邱川知道,卡希特这是问给她听的。
她缓缓上前,注视了会儿垃圾箱内部的情况,转头对清洁工询问:
“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吗?”
“这……”清洁工看了眼沈邱川,又看了看董寓,把手里的钞票攥得很紧。
卡希特不喜欢废话,只又掏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莫得问题!”
四张红艳艳的钞票一进口袋,清洁工立马点了头,麻溜地提起垃圾桶,里边的东西如潮水般吭哧吭哧往地上倾流。
等会再装回去就是了,又不吃亏。
清洁工唯恐她看不清楚,贴心地用手臂胡乱扫了扫,将堆在一起的杂物摊开,顺便掏出两个一次性手套给沈邱川。
沈邱川蹲了下来,戴上手套,一声不吭地翻了起来。
垃圾里,有她送给董寓的节日礼物,有两人一起买的同款水杯,她们共同完成的一幅拼图……往深了翻,久远到有董寓小时候找她借的文具。
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的归宿会是垃圾箱,而不是收纳箱。
与其说垃圾箱里全是她的东西,不如说她的东西全成为了垃圾。
卡希特无情打断了她的伤感状态,拉着沈邱川到马路边:
“我劝你把所有跟董寓有关系的东西都扔了。”
“扔到哪?——”
既然她选择了相信卡希特,那就贯彻到底。
卡希特眼珠一转,改主意了:“算了,烧了吧。”
“你回去收拾收拾,送到这个地址,我让人去处理。”
她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支眼线笔,从电线杆上扯下一张传单,在白色那面写下一串小字,直接塞进了沈邱川的卫衣口袋。
“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沈邱川低头取下董寓送的耳夹。
“仅仅是厌恶我、厌恶跟我有关的东西?”
那董寓完全可以跟她说一声,然后拉黑她,从此她们之间再无联系。
为何要多此一举,一次又一次地回这个城市来找她?
“哪有这么简单?她可一点都不讨厌你。”
“恰恰相反,她巴不得黏你黏得越紧越好。”
卡希特忽而瞥到地上有一件跟沈邱川身上款式差不多的衣服:“……你现在穿的,不会也是……”
沈邱川回想过后,确认穿的这件是董寓嚷嚷着死活要买的双子卫衣,淡定点头:“我随便穿的。”
“晦气,换地方吧。”
卡希特一脸嫌弃地拿出手机拨号给司机:“来桥门街,给你十分钟。”
……既然有司机,那她们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走的。
“去哪?”
“哦,我在附近一家店里租了个衣帽间。你先把衣服换了,再帮我个忙。”卡希特边浏览社交软件的消息,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沈邱川一向有自知之明,闻言眉头微挑:“我,能帮你什么忙?”
真烦。
跟她妈介绍的普信男一样罗里吧嗦的。
卡希特啧道:“到时候再说,急什么。”
沈邱川若有所思,闭嘴了。
等车时,路边游戏店门口的娃娃机吸引了她的视线。
“要试试吗?”
卡希特掏出粉饼在补妆,瞥了一眼正在盯着娃娃机发神的沈邱川,语气稍微好了些。
“什么?”沈邱川面露茫然,然后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要不要去玩抓娃娃机。
随即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