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林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
是最近的距离了。掌心相对,仿佛拥护着一团生生不息的炽热火种,烧灼得皮肉叫嚣要分开,内心深处又拼命阻挠说要相依。
情人低语竟有这般蛊惑人失智的奇效么?如若再投入多些情感呢?岂不是要用“恐怖”来形容。
沈邱川运转着不清明的大脑,无意识地肯定道:
“真的。”
语气好像很淡,实际上是她分不出心神思考要说什么话了。
在她自觉沉沦的那一刻,她大脑的保护防御机制启动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爆发出抗拒之意,警告她——
不能失去理智。
她不能比林靳先失控。起码她要先确定林靳的图谋无害。
就算林靳失控了,她也不能失控。
难道从小到大踩的坑还不够多吗?为了一点施舍来的善意就义无反顾。可笑又难看。
沈邱川在心里狠狠给自己泼了一盆冰水,堪堪冷静下来,尝试去掰开林靳的手指。
……没掰动。
显得她像个小菜鸡。
沈邱川铁了心要让他放手,便带着几分恼意扯了扯右手。
仍是纹丝不动。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跟我谈事吧?”
“为什么不行?适当与人接触可以减轻压力,还能促进血液循环、促使深度睡眠。”林靳说得冠冕堂皇。
想起那日在健身房放的话,他决心兑现诺言:“再说了,小邱姐姐不报复回来吗?”
说完,他作势就要带着沈邱川的手往下滑。
“松开!”
这句是实实在在的命令了。
不遵命不行。
林靳大受打击,黯然神伤地任由沈邱川起身。
垂下的手指下意识蜷缩,无法接受变得空落落的掌心。
沈邱川对上他近乎在控诉的目光,觉得自己像个辜负了黄花大闺女的渣男:
“……说正事。”
林靳在床边坐好,双手合拢置在大腿上,仰面看着沈邱川,摆出极为虔诚的态度,竟是首先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擅自插手了你的事。”
沈邱川开了瓶农夫山泉,用凉水浇灭了难以退散的躁意。
她沉下心来,听着林靳从董寓的怪异行动讲述到丧葬店店主算命的那番话。
关于董寓的一切已知消息被慢慢道来,事无巨细。
林靳说得很平淡,流畅得如预演过千万次,时而停顿也是出于照顾沈邱川的情绪,担心她一时接收不过来。
其实沈邱川跟林靳一样平淡。
犹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她唯一能说出的话就是“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再不然就是自嘲:原来她这么好骗。原来董寓的手段这么蹩脚。原来她跟董寓的交集就是一场幼稚的闹剧。
在欺骗之下,不仅能藏着虚假的真心,还能藏着更伤人的欺骗。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董寓懂得很多?
明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沈邱川从头到尾没有打断过林靳,直到房间里不再响起人声,也未回过神来。
她一想到董寓居然打电话威胁林靳,就尴尬得要命。
像小孩子过家家捅了娄子、不小心让大人知道了过家家剧本。
林靳全部说清楚后,见沈邱川默不作声,才隐隐生出些担忧。
他的话,沈邱川会相信多少?
八成?
或者更少,五成?
他不禁心中发酸:也对,他哪能轻而易举摧毁人家经营多年的感情。就算是Devil来了,比不过照样比不过。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识沈邱川就好了。如果小时候的他坚持把纸飞机还回去,是不是就能跟小小邱一起玩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人在后悔莫及,另一个人也在后悔莫及。
“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沈邱川想了下,对他出口成章的才能给予充分肯定。
“你没必要对她这么上心。而且,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林靳坚定地摇头:“没人能给我添麻烦,除非我自找的。”
“沈队不安排任务给我做,那我只好自行替沈队排忧解难了。”
他不容许沈邱川有误解,继续解释:
“我不关心她做了什么,我只关心她对你做了什么。”
刚喝过水的嗓子又有点发涩了。沈邱川舔了舔嘴唇,在床头柜第二层抽屉取出林靳给她的合同,问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并不十分困惑。她猜到了,不敢确定罢了。
林靳:“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么?”
“替沈队排忧解难。”
他淡淡扫了一眼那份合同:“至于这个。我给得起,就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