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生眼见两人聊得正欢,他就往帐篷底下近了近,头顶的太阳真的很毒辣。
那个面试方晓林的男人瞥了宋长生好几眼,瞧不出意思来,宋长生以为自己站在这影响人家了,他抬步就走,打算找到这里的食堂坐会。
走走停停,再问问路上的学生,他也算找到了食堂。
点了一杯去冰的奶茶,人刚坐下,方晓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学长,你人在哪呢?”
宋长生吸了一大口奶茶,侧脸鼓鼓的:“我在食堂,怎么了?”
“学长,就刚刚这一家公司,青山国旅,好好啊,他说如果我意向强烈,他可以问问领导接不接受实习,他们领导一会就来,而且竟然有实习薪资啊。”
“我感觉八九不离十了,回去就跟我爸妈吹一波。”
“那挺好的。”
方晓林说:“那可不,我还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归了。”
“欸学长,他们给的岗位和我们的专业很对口,你是应届生,专业能力强,形象又好,你要是投了那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长生笑了一声:“不投。”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严格来说就是志不在此。”
“哈?学长,找工作就和找对象一样,喜欢却不合适的工作越干越不喜欢,合适却不喜欢的工作越干越喜欢,你不如先找个合适的过渡过渡。”
“哦,不考虑,”宋长生坐在食堂的角落,附近没几个人,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平稳,“别操心我了,管好你自己。”
方晓林苦恼:“唉呀学长,话是那么说,但你说的不上班,想去旅游,什么看看世界的,这有什么意思,咱还是得干出一番大事业才是真正男子汉啊!”
“行了,我都说了,暂时不考虑找工作的事。”
方晓林略带指责:“学长,你总是这样随便,不想着拼搏,只想安逸躺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我价值,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立业……”
宋长生闻言一顿,打断他:“呵。你说你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那你告诉我,你的基础在哪里,是你那年段倒数的专业课成绩,你爸都让我看着点你别惹事的低到尘埃里的情商,还是你那莽撞到无知的勇气?”
“客观来说,人对自己的未来如果没有清晰的规划,是不能够成事的,但多少人有着清晰的规划也不能够事事如意,甚至不能达到你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状态,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沉声道:“因为人家可没有你那样要什么给什么的好爹。你想出去闯荡,去啊,你想证明给你爸妈看,那你就去,你非要这么幼稚地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最后有人给你兜底。至于我想怎么做,那是客观因素我能够躺平,我又不像某人非要去证明自己,我完全自由灵活,有钱有闲,有自己的规划,比你这种冲动行事,拿着别人艳羡的家庭条件却置之不理,非要找班上、浪费资源的人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总之,这班你爱上就上,少来指点我。我还有事要忙,很急,先回去了。”宋长生“啪“地就挂了电话,面无表情但凶巴巴。
他这一大段反驳其实是有些恼羞成怒,宋父宋母并不要求他进公司帮忙,他也不愿意待在父母跟前,干脆跟随内心去更辽阔更遥远的地方看看。
但方晓林那些话却总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在指责他这种不进入社会去自我打拼、从零开始的心态,更何况他也没资格去指责方晓林的选择。
宋长生说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这种躺平心理确实逆着群情大流,他是这么想的但不应该说出来,毕竟打击像方晓林这样的想奋斗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应该,社会也需要他这种有理想、敢奋斗的青年人。
不过谁叫他老这么没情商的,让他消停两天也好。
“噗嗤——”有人乐出了声。
宋长生转头,那是刚刚坐在他后面座位的男人,此刻站起身来要走: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搭在手肘处,白色的衬衫随着动作贴着男人的上身,显出精悍结实的肌肉和一双长腿,光看身材比例就已经足够完美。
男人戴着墨镜,视线就不由地聚焦在了他的下半张脸,皮肤挺黑的,但鼻梁高挺,轮廓优越,应该是个很帅的男人。
宋长生不认识这个人,只见他冲自己勾唇一笑,擦肩而过,然后大步流星走出了食堂。
宋长生端着奶茶溜达出去,正迎上方晓林鬼鬼祟祟在门口探头探脑,“你在这干嘛?”
“学长!”方晓林一脸心虚,“我、我,哎呀妈呀,学长我错了!”
“我就是为你惋惜,所以才口不择言说这种话的,你别放在心上。你,你不也言语中伤了我吗,我都没气。”
宋长生嚼着珍珠,冷漠回道:“呵呵。”
方晓林惊呼:“学长!你别生气了,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保证绝不罗里吧嗦了!说好请你吃大餐的,走吧走吧,市区有一家新开的法餐,我请你!”
一会是宿舍里忙前忙后改简历的室友,一会是九月正盛的太阳,宋长生抬起头永远看不清楚,一会又是那个大剌剌的蓝绿色易拉宝,画面又瞬间闪回那个食堂:
男人冲他笑着,歪歪头,看着很温驯的样子。
梦里的他没有走,宋长生上前一步,伸手去摘他的墨镜,“你是……”
“小宋?”
是谁在喊他?
“小宋,小宋……”
是谁?
“哎你终于醒了!”
王京川蹲在床前喊了半天,那人才悠悠转醒。
“嗯,怎么了,王哥?”宋长生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粗粝沙哑,比鸭子叫还不如,他顿时僵住了,刚刚是谁在说话。
王京川也没注意,一探他的额头:“小宋,我看你这还烧着呢,走,穿好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宋长生也觉着这一晚上休息没好太多,他“嗯”了声,几分钟洗漱完,多穿了件衬衫就和王京川出了门。
医院不远,但宋长生的脸烧得通红,太阳穴突突的,一路昏沉。
王京川让他在大厅坐好,帮他挂号去了。
“谢谢王哥。”
这时候十点过,医院里人正多,王京川估计得排一会。宋长生头靠着座椅,以缓解一点发烧带来的头疼,哈吾勒一进大厅,就看到了这个人——
青年身形瘦削,仰头靠墙,下颌线优雅冷峻,但那半张脸红得不正常,一看就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