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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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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所有人都在怀疑她的身份,想借着骊山宫宴拆穿她的秘密。

那么,她也能将这场宫宴变成一场消无声息的自证。

她要站在这些人为她精心搭建的高台上,一一掌掴这些不怀好意的脸。

谢九棠缓缓起身,将退下的衣袍一层层穿上,于书案后端坐,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关于漕运损耗的密报,心中盘算着,骊山宫宴的破局之处,必须要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做。

而此刻,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人,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慎王殿下,也不是那位南疆跟来的少年阿絮,而是,那个被他害死了养父一家六口的,赵莽。

这几日,府里的空气都凝滞着。赵莽,这个平日里最是忠心耿耿、办事利落的护卫,身影却总在她需要时巧妙地隐在廊柱的阴影里,或是沉默地守在院门之外,眼神交汇时也迅速避开。

她知道,王家六口的血案,周生那本该偿命却因她算计而暂时活下来的人,像一根刺,扎在赵莽心里,也横亘在他们主仆之间。

“叫赵莽进来。”谢九棠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朝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赵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质子府护卫的制式劲装,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如同北燕冬日冻硬的湖面,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对着谢九棠抱拳行礼:“质子爷。”

谢九棠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这刻意维持的距离感,比任何抱怨都更让她心头发堵。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带着点自嘲和试探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赵莽的眼睛问道:“还在怨我?怨我放过了害死你养父一家的周生?”她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划,仿佛在切割什么,“那我现在就去替你寻仇,怎么样?提着周生的脑袋回来给你当夜壶?”

这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赵莽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是痛苦,也是压抑的怒意,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北燕芝麻小吏特有的、对律法残酷现实的认知:“质子爷说笑了。大燕律法已经惩治了周家,该有的刑罚都有了。周生……他按律,罪不至死。若我再去杀他,便是蓄意杀人,是重罪。”

他抬起头,直视谢九棠,那眼神像是在说:我懂规矩,也懂你的难处,但这份懂,并不能抹去心中的杀亲之仇。

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突然,谢九棠猛地站起身。

她动作快得让赵莽瞳孔一缩。紧接着,在赵莽完全无法理解、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的瞬间,这位连觐见北燕皇帝都只需躬身行礼的南梁“皇子”,这位身份尊贵、心高气傲的质子爷,竟双膝一弯,“咚”的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

赵莽如同被雷击中,浑身剧震,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和慌乱,“质子爷!您——!” 他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搀扶。

“别动我。” 谢九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仰起头,那张平日里骄傲的脸上,没有屈辱,只有坦荡到近乎凛冽的真诚,和深切的歉意。

“赵统领,”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我承认。我确实是为了查清漕运这条线上的大蠹虫,为了逼千门统领周显那只狐狸露出马脚,才留了周生一条活路,把他当成了诱饵。”

她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算计,“周生害死你养父一家六口,罪该万死!我没有当场替你手刃仇人,留了他一命,让你背负着这份血仇却不能痛快了结,确实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罪!”

“这几日,你躲着我,我能感觉到。这怨,你该有!”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赵莽震惊无措的眼睛,“今日,我谢骞,要郑重地向赵统领说一声,对不住。”

这一跪,这一席话,如同千钧重锤,狠狠砸在赵莽的心上。

他所有的怨怼、所有的刻意疏离,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身份天差地别的“主子”,赵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暖流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噗通!” 一声更响亮的跪地声响起。赵莽几乎是扑跪在谢九棠面前,高大的身躯此刻微微发颤。他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带着一种长久压抑后终于释放的沙哑:“质子爷!您快起来,折煞属下了!”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想扶又不敢碰她,“属下……属下不是怨您!属下心里清楚得很,这世道,百姓跟官员搅在一起,最后做泥的、被踩进烂泥里的,一定是百姓!属下更知道,您在这北燕都城,看似顶着个南梁皇子的名头,实则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连您自己都……都自身难保啊!”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仿佛要把满腔的悲愤和无力都吸进去:“可您……可您为了我这小小的蝼蚁之身,为了给我养父一家讨个说法,甘愿卷入这漕运的浑水,去碰郑氏那等权势滔天的人物!您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我赵莽心里……只有感激,真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刻骨的悲凉和自厌:“要怪……就怪我自己,怪我赵莽当初为朝廷做捕快,卷进了这潭浑水,我才是那个让‘权势’看上的棋子!他们拿我当把柄,知道您重情义,定会为我出头!这才……这才连累了我养父全家。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啊!” 他痛苦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崩溃自责的模样,谢九棠眼中也泛起水光,她强忍着伸出手,不是要扶自己起来,而是稳稳地按在赵莽剧烈颤抖的肩膀上,目光如炬,带着一种穿透阴霾的坚定:“赵兄,抬起头来,看着我。”

赵莽艰难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谢九棠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你,信我吗?”

不等赵莽回答,她继续道,声音不大,却蕴含着磐石般的承诺:“我们南梁,是败了。我谢骞,在北燕,也的确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臣。但是——”

她按在赵莽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在这北燕都城活一天,别的百姓,我或许力有不逮,管不了那么多!但你们几个——”

她目光灼灼,依次念出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

“你,赵莽、徐良、春杏、琴瑟!”

“既然跟了我,认了我这个主子,我谢骞在此立誓,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烛光中回荡,驱散了房内的阴冷与隔阂。

赵莽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神却如高山般不可撼动的“主子”,巨大的冲击和从未有过的归属感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喉咙发紧,最终只能重重地、带着无尽复杂情绪地,对着谢九棠,深深叩下头去。

这一跪一叩,主仆之间那道因血案和算计而产生的冰冷裂痕,在烛火摇曳中,被一种更沉重、更滚烫的羁绊悄然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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