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对宋璟所写还是比较满意：“你刚开始学着科场文章，已然写得很好了，破题很贴切，引经据典皆有所出，论起时事也鞭辟入里。”

宋璟本以为谢玹很满意自己所写，没想到谢玹接来下说的话犹如当头棒喝。

谢玹正色道：“但是你犯了一个大忌，科场也是政场，天下学子各有流派，也各有主张，这篇文章既没有赞同主战，也没有支持一昧求和，太过中庸，立场不鲜明，只会被两方的人同时攻击，被人当场墙头草狠狠地踩在脚下。”

宋璟从谢玹不变的神色当中看出一丝狠厉的味道，这一丝狠厉像一根刺扎进了宋璟眼里。

在宋璟眼中谢玹一直是波澜不惊、光风霁月的样子。这时，宋璟仿佛忽然之间窥见了谢玹真实的一面，老夏曾经说过，官场是黑暗中寻找光明，看不见敌我，只能用刀清除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然而，诞生于黑暗的光明不是真正的光明，只是假借光明的名义。

宋璟不再掩饰自己，而是毫不避让地对上谢玹深沉的目光：“既然如此，那么谢大人你是哪里一边的人呢？”

宋璟的这番话颇有挑衅的意味在里面，本以为谢玹会因此生气，没想到谢玹却意外地笑了：“小师弟，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意外地听到谢玹的笑声，宋璟立即收起了外露的锋芒，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他正目光清澈地对着谢玹的双眸，就如同一只小鹿看着身旁的母鹿。

谢玹注意到宋璟神色的变化，心中一软，开始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宋璟还是一个孩子，有些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想到这里谢玹语气柔和了许多：“最后再告诫你一句，没有保持中立的实力，你只能选择加入一方势力。”

宋璟明白自己进入了京都，权力的斗争的不仅在金銮殿上，也慢慢浸入皇城的坊户之间。谢玹故意让自己写这篇文章，是试探，也是警告，或许说是告诫。

但是宋璟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所以，谢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您是哪一边的呢？”

宋璟此言并非是在问云麓之争谢玹是主战主和，而是在问谢玹在朝中隶属何派。老夏是先太子的拥簇者，那么在五年前太子被废的斗争中，谢玹一定是站在老夏的对立面。但是谢玹又站在谁那边呢？

宋璟以为是出现在深县的那位王爷。当年的事，如今的事，是不是都是那位王爷一手策划的？

谢玹明白宋璟话中所问，他也并没有遮掩，而是十分坦诚地对宋璟说：“陛下让我是哪边的人，我便是哪边的人。”

宋璟愣住了，陛下？皇帝？这个朝代的天子，封建王朝中所以人在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间。对于穿越过来的宋璟来说，皇帝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谢玹似乎看出了宋璟眼中的不安：“你年纪尚幼，不宜沾惹官场上的污糟之事。在你正式入仕之前，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以后也不要再问。等你以后有实力做选择时，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宋璟此刻低下了头。官与民，贵与卑，自己与谢玹之间隔着遥远不可望的天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谢玹看出宋璟的失落：“你天资聪慧，又有老师的教导，文章已经比许多经年苦读的举子都写得好。”

“多谢大人夸奖。”

谢玹：“让你写这篇文章就是想看看你的笔力如何，将来要是进了学堂会不会被同窗看低。我政务繁忙，不可能时时教导你，但是又不能耽误了你读书。我谢家的学堂中有名儒教导，我会手书一封，与你刚刚写得这篇文章一同交于谢家塾师，他们看了你的文采定会同意你入学堂的。”

宋璟有些小小的惊讶，原来谢玹是这个用意吗？想推荐我上学，又害怕我水平不行被同学校园霸凌。

宋璟：“我能不去吗？”

宋璟明白了谢玹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谢玹要自己上学的提议，自己上学早就上够了，更何况听老头子讲古文，就算是学问再好，能比夏濯更好吗？

谢玹意味深长地说道：“去谢家学堂并非只是想让你去念书，而是要让你离开这个太平巷这个小院子，在谢氏学堂中你会更快了解如今的京都！”

宋璟一点就通，能在谢氏学堂读书的一定是非富即贵，那里的学生就是京都官场商场的缩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宋璟立足京都必不可少的过程。

“多谢大人，我即日就准备好拜师礼，去谢府上学。”

宋璟笑着道谢。

读书上学的事情敲定了，谢玹指着一旁挂着的孙悟空的画像问宋璟道：“我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是何物？”

宋璟看着谢玹好奇的样子，上前说道：“这是孙大圣，是神话传说的人物。”

“似乎并不记得哪里的神话里面有这样一只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