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诗也送到了我们跟前,难道今日就真的没有会作诗的英才了吗?”
孟司业接过来看过:“这首诗倒不至于如今不堪,只是中规中矩缺少灵气罢了!若放在考场中,也算的上一首中上之作。”
谢玹喝茶不语。
孟司业:“听你说起那少年所作‘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一句,这才想着出了《秋意》这个题目,不知今日能否有超过此句的。”
谢玹听到孟司业这话笑了笑,不知道宋璟那天是怎么脱口而出这样有灵气意蕴的诗句,今天却又写出来如此庸常的诗。
陆陆续续又送来的几首诗,谢玹都不是很满意,甚至觉得宋璟刚开始写的那首还更顺眼一些。
孟司业看着谢玹摇头的样子说道:“谢大人文章、诗词都是一绝,当然会觉得普通读书人文采欠佳。不过在我看来,这些诗里面还是有那么一两首不错的。”
“既然如此,今日的诗魁孟大人先拟定人选吧,我稍后看过便可。”
谢玹起身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角,向外面看去,果然看到了宋璟坐在其中。宋璟尚未长成,身量未足,坐在众人当中更显得身体单薄,因此十分突出。谢玹看见了正在与他耳语的谢仰春,心中并未在意,却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宋璟前面的荣六郎。
“荣家六郎今年可是又带了一帮清客参加文会?”
谢玹随意地问道。
“是啊!今日有几首好诗都是出去他府中门客之手。”
谢玹之前并不十分在意参加文会之人都有哪些,突然问道荣六郎让孟司业心中疑惑:“大人何有此问?”
“荣家是外戚,荣六郎是皇后的侄子,陛下不喜欢外戚勾连朝臣,荣六郎四处招揽读书人,太过出头了!”
孟司业不以为意:“大人多虑了!荣六郎是出了名的痴迷道学,招揽一帮文人也只是清谈论道而已,养着一帮门客贪图虚名,成不了什么气候。大人得陛下器重,果然是处处为陛下考虑。我想今日文会之后,便有旨意升大人的官了。”
“不敢当不敢当,身为臣子,尽忠而已。”
殿内二人敷衍地客套着,又对着送来的诗文点评一番,壶中的茶水添了几遍,很快就到了黄昏。
殿外众人坐着,忽得来了一阵寒风,吹落了殿旁一棵银杏古树的叶子,正好一片阔叶落在宋璟手中。叶子比宋璟的手掌还大,上面的经脉像大地的沟壑一般。宋璟忍不住提笔在叶子上写下了刘禹锡的《秋词》,“古人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在众多咏秋的诗歌当中,宋璟最爱这首,可惜这个朝代当中没有能作这样好诗的人。
宋璟坐的百无聊赖,又不能提前走,这是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钟声,两个身着官服的大人从殿内缓步走了出来。
谢仰春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要结束了,不知今年诗魁是谁?”
宋璟第一次看到谢玹穿官服的样子,谢玹穿着紫色的圆领大袖,腰间系着玉带,带着方正的直角幞头。他站在庄严肃穆的大成殿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学子,神情肃穆。
“参见谢大人、孟司业。”
学子们一起高声行礼,宋璟也跟着大家一起趴在地上。
孟司业宣布今日的诗魁,是荣家的门客叫吴思明的,就坐在宋璟的右前方。吴思明十分激动地上前单独拜见,谢玹没有说话,孟司业和蔼地勉励了几句。
最后孟司业退到了一边,谢玹一人站在大殿中央:“诸生静听:今日文会,仰承陛下御召,命谢某主持。吾望尔等,勤奋向学,当以书卷为伴,日夜苦读,以求经世致用之学,勿为一时之安逸所迷,勿为世俗之纷扰所惑。愿尔等不负所学,不负所望,尽忠尽职。愿陛下万岁,大雍千秋,与诸学子共勉。”
谢玹说完之后,众人又是一片山呼万岁之声,宋璟的声音淹没在人声当中,当宋璟再次抬眼的时候,谢玹已经离开了。
谢仰春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可算结束了,我带你从小门走。拿着这叶子做什么,脏兮兮的,快扔了。”
谢仰春是个自来熟,跟宋璟不过认识了半日,就一点也不见外了,他一把丢掉了宋璟手中的叶子,拉着宋璟在人群的间隙中穿梭。果然没过多久,从一个偏僻的小门出去了。
“好了,宋璟兄弟,我住在饮马坊,日后你若找我,就说找谢家三郎。我今日实在憋屈得难受,我要到章台路找姑娘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谢仰春从一棵树后牵出一只枣红色的马,立即跨鞍而上,潇洒地骑着马走了。看来他走就想好了要从这里走。
天色不早,宋璟也准备回家了。
就在此时,后面传开一个清雅的声音。
“宋公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