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老师从一开始就没藏着掖着。
那一次次看向富冈茑子的目光,那每逢说起「富冈义勇」就细节起来的故事,都表明他的身份。
只是碍于神明制定的规则不能告知姓名,不能主动透露。
神明的赠礼总是带着要求,以备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悬崖。
虽然老师他们觉得悬崖跳下去就是生机,神明并没有同样的想法。
“我不是你。”
老师脸上的雾气散去些许,还有些不分明,但模糊的五官和小义勇都对的上。
他蹲下来,和小义勇平视。
那一双好像北极冰川一样,千年不化的冰蓝色眼眸这一次清楚落到小义勇面前。
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孩子忍不住退后,在即将跌进池塘时被老师扶住。
他在恐惧未来,害怕眼前的人,哪怕这是他刚刚确认的另一个自己。
那不是他期望的样子,他下意识抗拒着。
“别怕,我应该这么说,我们已经在改变未来。”老师把他一点点从池塘边缘拉回来,放到安全的地方,
“别逃避,这才是我想说的。”
“你不是我,是完全单独的个体,义勇,借鉴故事,然后打碎拼图,以另一种方式拼出结局,做得到吗?”
“我……”
想回答做得到,想说我可以。
但是小义勇没有说下去。
他清楚老师的实力,和黑白羽织的先生打架时漏出来些许锋芒就够他追赶数年。
和几个月之前的自信不同,越是了解,越是知道自己弱小。
“我要做到。”小义勇的最终答复是这个。
不是可不可以,是必须。
未来收不到任何一个朋友的信,他都会伤心的,他不要。
“富冈先生。”校医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里满是不认同。
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这么早给小义勇压力。
你为什么总是要求这么高,只因为他也是「富冈义勇」吗?
这次听的清楚名字,因为已经知道对方身份吗?
小义勇看着眼前还雾蒙蒙的两个人,想问个究竟,老师却已经被同伴拉走。
灰暗前程压在八岁小孩头顶,他垂头丧气的提着桶往家去。
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
走到一半,乌云盖顶,轰隆隆的雷声和雨水一起下来,原本聚在一起唠嗑的人们作鸟兽散。
“姐姐。”
小孩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让富冈茑子心疼坏了,赶紧去烧热水煮姜汤。
但小义勇哪里是因为雨天委屈,是因为他听到的那一个个故事。
他好委屈伊黑那一种打法,俱是贴身的近身攻击,抱着死意去杀鬼,真心实意的厌恶身上血脉,想要以死净化。
他好委屈炼狱听遍贵公子的流言蜚语和父亲的打击,手中只有三卷炎之呼吸残卷仍站上炎柱之位,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仍旧坚守信念到最后一刻。
他也好委屈大炼狱先生,半生斩鬼,为职责放弃见瑠火夫人最后一面的机会,落到痛苦的靠酒精麻痹自己的结局。
他好委屈产屋敷先生,七岁接任鬼杀队重任,数百人性命担在肩上,机关算尽以身入局去求往后没有恶鬼的清平世,一生没有一天自在。
他好委屈……
小人儿缩在温热的水里,明明以前随便吐个泡泡就能自己玩起来,现在却只老老实实洗好澡然后一动不动等着水凉。
“嗒”宝石碰撞的声音响起。
华丽丽拉开异世界通道,大步走出,一把把小孩捞出来,“虚度光阴什么,你现在有的是事要做。”
嗯,他应该去锻炼,这样才能拯救大家!
小义勇努力让自己充满斗志,穿好衣服拿起木棍要给自己加练。
涂着指甲油的手按住他,“干嘛去?”
“锻炼啊。”小义勇困惑。
不是你让我去锻炼的吗?
来人把他拎上屋顶,当然没忘记叫他拿伞。
“等着,不华丽的小鬼头。”
等什么?
一手拿伞,一手拿木棍,小义勇抬头看着雨水从天而降。
站在屋顶,看不见那些和着泥土一起溅起的水花,只有灰黑和天地倾倒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