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傅延面色骤然一沉,笑了声:“殿下总爱说些荒唐话,”
“是挺荒唐。”明明是春日,贺修筠声音冷冽如廊外的秋雨,但薛傅延无法看清他银面下的神色。
薛傅延道:“你喜欢她又怎样,我跟她……”
贺修筠也继续道:“那又怎样,她说你就是个针扎男。”
前半段花朝节踏春,倒是前世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后半截尽管是在梦中,萧钰仍觉得这两个人皆是荒唐至极,胡诌好歹有个度,她哪里说过这些话……况且她与贺修筠,也从未发展到那一步。萧钰险些呛醒了。
当夜月盈,月华在青石板上淌成泛银的溪流,萧钰垫着软枕,趴在窗边睡着了。府外戴着银面的青年与薛傅延僵持之下,活生生将人气走了。
春日还有些凉,贺修筠轻轻给萧钰披上斗篷。
屋内,她正安静地趴在桌上,双眸轻闭,鸦羽般的睫毛覆下一片淡淡阴影,往下是秀气的鼻尖,半张脸掩在软枕上,呼吸清浅,恬静可爱。
廊外,青年人面上覆着银面,身形修长,立在窗前,只露出一双被月华浸染的深邃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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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盛放的棠花转而谢尽,站在廊前的青年人脸上没有了银面,他姿态慵懒地靠在窗前,抬眸望了望天上半缺的明月。
萧钰迷糊转醒,蓦地发觉窗前站了个人,她撑起身子,肩上不知何时被披上的斗篷随她的动作掉在地上。
看清来人后,萧钰一动不动,那双杏眸直直盯着他,也不说话。
景珩权当她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他瞧见萧钰脸上还残留着睡觉时垫出来的几抹红手指印,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问:“怎么趴在这里睡觉?”
“进来吧,我在等你的一个解释。”萧钰提醒:“兰玉堂。”
景珩一一道来,基本与兰玉堂告知她的无二,最后萧钰问:“他是如何抑制黑蝎刺青内蛊卵发作的?”
景珩道:“莳花楼内的琴香擅长制香,熏香可以抑制蛊卵发作。”
“怪不得。”萧钰道。每每见到兰玉堂,那人身上的香气几乎是将人熏到窒息的程度,冬瑶还将他调侃称牡丹花妖。
萧钰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垂眸开口:“琴香的身份有疑。”
“我查过,”景珩与她所见略同,“但她藏得太好了,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萧钰想起落在地上被忽视地斗篷,她拾起来交还给景珩。
斗篷的料子很实,锦缎上还有未散尽的余温,那人接过去时,萧钰不小心触到他温热的手指,景珩眉头轻皱,问:“手怎么这么凉?”
萧钰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同寻常的气氛顺着这话掺至两人之间,不受控制,在寂静夜里抽丝剥茧地发酵开来。
“有没有姑娘告诉过你,你长得真好看。”萧钰无厘头地来了句。
景珩挑眉,轻笑道:“先前没有,现在有了。”
萧钰顺势贴近,见对方没有闪躲之意,她微微仰头,吻了吻景珩鼻梁左侧那颗细小的痣。
一直以来,萧钰都认为这颗小痣是这张脸的点睛之笔,让本就清俊偏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柔软悱恻。
那人愣了愣,开口的声音带了丝被风吹过的沙哑:“公主可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清醒得很。”萧钰轻笑:“上回你不是来我府上讨要人情,如今便忘了?”
萧钰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间那支簪子上,没好气道:“那日你来,都说了是好友送的生辰礼,又不是定情物,你若不想看到,我收起来便是。”
说罢,萧钰拔下那支绾发的银簪,乌发如瀑散落。她顺着景珩的视线,将簪子收进妆匣中,随着匣子合上的“咔嚓”响动,发簪被无情地关了起来。
忽然一只温热手掌轻攥住萧钰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前,景珩身上冷檀的气息若隐若现。
萧钰凑近,杏眸里多了些潋滟水光,静静看着他。
温热的鼻息交错,距离愈来愈近,嘴唇将要贴上时,她轻声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话似是掐断了对方心中一根细弦,下一秒,景珩俯下身——
微凉柔软的唇轻吻住她,攻陷了二人之间仅剩的毫厘。
萧钰不自觉地颤了下,而后眼眸轻闭,感受着那方温和、柔软的厮磨。
须臾后,点水轻吻转变为浅尝辄止的试探,萧钰羽睫轻颤,细腻绵长地回应着。
夜风习习,摇曳的灯烛映出两人错位的影子,半掩窗牖漏进的月光碎成银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