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修饰、美化、甚至故意洗脑篡改细节,让自己看起来体面点也不是不可能。】
"我是个骗子,特别擅长撒谎。"许陌后退两步,依着半人高的玻璃桌,盯着桌上的白玫瑰,无端笑出了声,“也特别会演戏。”
贺池喉头一紧,视线跟随着许陌,一错不错,似乎怕下一秒许陌就会消失。
“我的人生很长一截都在撒谎,”许陌抚弄了下那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眼中却笑意点点,“我的生活其实是靠着幻想、谎言、修饰才顺利进行到如今的。”
“记忆会欺骗人,”许陌眼中带着深意和忧倦,温柔地落在贺池身上,“我特别擅长编故事了。”
“初中时,我粉饰我残缺又充满暴力的童年,虚荣心爆棚地告诉所有人我活的很好。”
“like a princess.”许陌语气有些虚浮,她盯着不语的贺池,缓缓坦陈道,“我才是最阴晴不定的人。”
“可能因为幼稚又擅长自我宽慰,我往往能把自己和过去割裂开来。”
“像一朵花,”许陌举起被折断后插入花瓶做装饰的花朵,凑近贺池用花瓣扫了扫贺池的脸颊,笑的像个孩童,“但永远活在下一个春天。”
“自我凋零、重塑,再预支的下一个春天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
“我确实不在乎很多人很多事,但其实我特别介意。”
“我现在就蛮介意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你知道了,”许陌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还以为会藏一辈子呢。”
“还记得孟思佳吗?”许陌似乎玩够了这朵玫瑰,把它放到鼻下嗅了嗅,注视着贺池的闪躲的眼,许陌转身,笑了笑,她抚弄着花蕊,“她是我编造出来的。”
“从来没有孟思佳。我告诉所有人她是我表姐,她是存在的人,是这世界上最坏的人。”
“就连我都快信以为真了,每次想起她都是活生生的记忆片段。”
“是我自己进了那个房间,报复性吃掉了几颗巧克力。”
“这就是为什么我随身带着巧克力,但从来不吃的原因,直到今日,我都对它阴影很深,但是也只有它了,也只有它能提醒我我还活着,痛苦地活着、于是我兜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糖。”
“我也不喜欢甜,但是甜味是唯一能缓解我焦虑和茫然的东西了,它们和巧克力是相同的,但是又是不同的,那日的巧克力太苦了,太苦了,于是我魔怔地靠其他甜分汲取理智和清醒。”
“时至今日,巧克力仍旧会让我反胃。”
“或许是当初的巧克力很难吃,”许陌点评道,“又或者是当初的我因为它被关在那个房间,漆黑一片,直到被人发现。”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重复了。”许陌似乎有些后悔再度把这段未经美化、未经修饰的旧事拿出来说,“反正横竖就那样。”
“我讨厌那段故事,那段让我的幻想、粉饰被撕碎的旧事。”
“于是,”许陌转过身来,把拆落的花瓣出其不意的洒到贺池身上,贺池蹙了下眉,在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中。他窥见了许陌眼底闪过的复杂、苦涩情绪,但转瞬即逝,下一秒许陌又回归了风轻云淡的样子,“于是我编造了孟思佳。”
“我开始歇斯底里。”许陌笑笑,拿着花枝在另一边掌心轻拍,“也开始给自己洗脑。”
“我梦见了孟思佳,于是创造了孟思佳,”许陌撕开自己最大的伤疤,她因为和过去彻底摆脱后,自己永远也不会再重提这段旧事,又或者重提时,她再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勾起自己的任何情绪,她许陌可以带着缅怀语气跟另一个人玩笑式说起这番话,但她还是免不了眼眶泛湿,心脏缓慢被酸胀充斥,“以她来背负我所有罪过。”
“也是她,”许陌顿了下,笑容放大,“我父母、我不堪的原生家庭终于抛弃了我。”
“他们把我视如瘟疫般抛弃,我开始辗转于各处。”许陌垂下眼帘,眼中情绪晦涩,“这蛮困难的,毕竟我有病嘛。”
“于是,我开始间歇性发病,有些时候孟思佳说多了,我都快以为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她煽动我、她诱惑我、她折磨我,”许陌满眼空茫,情绪淡淡,“但是,我从始至终都知道、”
“只有我。”
“或许、”许陌无端自嘲一下,“我当年下意识编造这个弥天大谎的时候,出口的这个名字就宣示了这荒诞的故事一定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毕竟,”许陌眼中满是落寞却又多了几分原来如此的通透,“孟思佳,梦是假。”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以我荒诞的一场梦为灵感,随口而起的假话,终究会被戳破,我也将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放弃搬运孟思佳这块万能砖的吗?”许陌用光秃秃的花枝抚下贺池肩头停留的花瓣,她始终垂着眸,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不敢去想他会怎样看待自己,“我外婆是个很通透的人,她过世前就看穿了我卑劣自私的灵魂。”
“她是基督教,很奇怪吧,”许陌笑笑,“我还以为中国老一辈的人都应该都信佛教呢。”
“她小时候在我哭泣时给我讲了天使的故事,”
“说苦难后,人终将回归天堂,这一切都不过是主在磨练一个人的灵魂,让灵魂在苦难中有重量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