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间,石珊华举起手中的油纸包,摊开的油纸包里卧着三块小巧的莲子糖,她朝唐婳眨了眨眼睛。
“喝药苦,吃这个。”
话音刚落,唐婳心头一颤,歉然地低头,地上的影子好像都镀上了一层暖光,心中的苦涩渐渐褪去了。
释然抬头,与石珊华目光交汇,唐婳咧嘴一笑。
“不用了,留给华儿,我不怕苦。”
唐婳举起碗,颇为豪壮地准备一口闷,谁料,眼前拂过一道风。
眨眼间,石珊华冲到唐婳面前,猛地一挥手,唐婳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温热的药汁溅在两人裙角。
“不要喝,会死的!”
“你没事吧?”
异口同声地,两道声音响起,唐婳被一股轻柔的力道带离了地上的碎屑残汤,扶苏微微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唐婳。
唐婳愣愣地盯着扶苏头顶突然冒出的数值,60、59、58......像急速下降的电梯,数字猛然降到40。
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汤药,扶苏呼吸一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刹那后归于平静,面向石珊华。
“华儿,你说什么?”
石珊华定在了原地,扶苏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神专注,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丝审视和压迫。
她低下头试图避开他的视线,却发现无论她抬头与否,都能感受到那股逐渐锐利的视线,像小山一样逐渐压下来。
唐婳的心很乱,纷乱的思绪在汤药有毒和急剧下降的好感值之间徘徊,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煎熬。
殿中鸦雀无声,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突然,唐婳感到扶苏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扶苏长舒一口气,轻启双唇:
“邵丽福,宣张医官,再端一碗药来。”
石珊华猛地抬头,乞求地望着扶苏,扶苏沉默着移开目光。
邵丽福侯在殿外,大殿上的动静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此刻,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先遣人去请太医,只是这碗药却让他犯了难:
皆因为扶苏没说是哪一碗药。
邵丽福有心准备多端一碗汤药,却听得扶苏在殿中问话。
“是一碗还是两碗?你说呢,邵丽福?”
邵丽福麻利地走进殿内,扶苏面向邵丽福,平静的眼神却是打量着石珊华。
心中的大山终于是落下了,石珊华捂着耳朵,脸色痛苦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速孕汤,速孕汤,喝了都得死......”
石珊华声音很低,但足够让殿上的人听到。
讳疾忌医,心里害怕什么,什么便是药方。
起初,唐婳怀疑石珊华没有喝药,因此拿自己的避子汤去试,现在,唐婳知道了,石珊华害怕的是所谓的“速孕汤”。
唐婳不解地望去,少女痛苦地蹲坐着,紧紧反抱着自己,好像小小的胚胎蜷缩在子宫里。
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唐婳浑身颤抖,喉咙像堵住一般干涩,最终极度困难地蹦出一句话:“一碗,只有一碗,是我的......”
“避子汤”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被扶苏打断:“邵丽福,听到了吗,就一碗,给唐贵人,还不去!”
扶苏拔高了音量,邵丽福从来没有见过扶苏如此疾言厉色,他骇然转身,吩咐跟随的小太监去青炉房端避子汤,顺便遣人去请宋玉。
匆匆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石珊华抬起头又低下头,惊惧地往后退了退。
气血上涌,唐婳激动地反握着扶苏的手,她愤怒地直视着扶苏。
为什么,为什么试探还没结束,到底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公子扶苏想要的!
被怒视着,扶苏眼神微暗,他的嘴唇张了张,终是没有说一句话。
随着手上的力道在加大,扶苏坚定地回望唐婳,他的瞳孔清晰地映照着对方眸中跳动的火焰。
分不清是谁的火焰点燃了谁的情绪,扶苏感到沐浴在一片暖洋洋的火海中,他哑然一笑,转头定定站着。
唐婳欲哭无泪,纵使有太多的疑问,她也很想结束这一场闹剧。
这场闹剧是她起的头,可是似乎不由得她说结束。
扶苏就站在殿中,对周遭置若罔闻,山中落雪一般冷冽,而石珊华瘫坐在地上,蜷缩着喃喃自语。
一个个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幸好这时于姑姑去而复返,跪在殿外,高声道:
“请公子恕罪,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闻言,扶苏拉着唐婳施施然坐下,坐落间,敛尽眼中翻涌的戾气。
于姑姑出现得正是时候,乍然欣喜,唐婳顾不上留意扶苏的神情。
“于姑姑,快进来扶皇后娘娘安坐。”
说完,唐婳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扶苏一眼,扶苏似是有所触动,朝着殿外微微颔首。
“进来吧。”
于姑姑感激地叩首,待三人重新坐定,唐婳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