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车守在门口,言简意赅:“见阿飞,别逃,你打不过。”
女子撇撇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臭小孩。”
忍着微微跳动的额头,他最讨厌别人拿他比作变声期小孩子,他咬牙开口,仍旧简洁。
“有他感兴趣的消息。”
“哦。”
两人对峙许久,终于,女子走下楼梯。
也许是看出阿车并没有恶意,女子不耐烦道:“我答应你。”
跟着女子出城,夯土的墙外飞扬着尘沙,两人找了处无人的地方,等到入夜。
入夜的屋舍在月光下散发着古朴的气息,阿飞跟着女子穿梭在厚墙之间,最终在一处僻静的房屋前停下。
女子有节奏地敲门,光秃枝头,不知名的鸦雀一声啼叫,惊落一道泥沙,“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阿车心跳如雷,在看到那张记忆中神秘的脸庞时,摸在腰间的手弹出剑柄,长剑滑出一寸,眨眼间,黑影飘然而至,咔哒一声,出鞘的剑又被推入剑鞘。
阿车呼吸一滞,肩上被一只缠着黑巾的手箍住,阿飞侧脸邪笑着,把他拉进了屋中。
转瞬间,阿飞由黝黑凉夜扑进一室温暖灯光中,灯光下带着异域风情的妇人端着热腾腾的熟菜,惊喜打量着阿车。
“阿飞,带朋友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准备拿手菜。”
妇人放下熟食,显然有些无措,阿车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
“哎呀,你怎么把阿月关在外面啦。”
妇人刚要挽留,就被阿飞拉住:“母亲,有客。”
不知何时,阿车被按坐在桌前,在一片嘘寒问暖的氛围中,他闷头吃。
他太久没有经历过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以至于抬头看到卫夫人那道温柔而关切的眼神,仿佛被烫得无所遁形。
几次欲言又止,阿车还是陪阿飞母子吃完了这顿饭。
阿车闷声道谢:“很好吃,多谢。”随手拉住起身的阿飞,就被阿飞一巴掌拍在后脑。
“稍等。”
阿飞麻利地收拾碗筷,进出间,推着卫夫人回房,片刻后,屋中只剩他两人。
屋中静了下来,阿车沉默地注视着阿飞,胸腔中熄灭的火苗在阿飞躲闪的目光中渐渐复燃。
“是你杀了唐姐姐。”
说什么深情不负,大难来临还不是劳燕分飞,唐姐姐为了他挨了一剑,他如今却远走高飞,甚至以后迎娶美妻,侍奉高堂,一样都不会落下。
阿车如是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唐姐姐也已经琵琶别抱,从情理上来说,对着这位故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我跟你走,你杀了我吧。”
阿飞的回答出人意料地平静,灯火映照的脸庞迅速浮上一层淡淡的死气,整个人更加的沧桑、颓败。
“我要去看看她,把我葬在她身边,就够了。”
阿飞颓然的双眸中陡然映射出光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阿车,噙着一抹说不上来好看也说不上来难看的笑。
阿车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本意是拿唐姐姐的“死”试一下阿飞的真心,现在看来,好像玩脱了,他刚想解释,却听得里屋传来一阵抽泣。
“阿飞,你去吧,我不会拦你的。”
卫夫人忍住抽泣,阿飞闪到卫夫人门前,无措地举手,却没有勇气推门。
阿车知道唐婳不是阿飞杀的,记起蒙恬、宋玉的嘱托,狠心道破真相。
“唐姐姐没死,公子和张天师救活了她。”
“真的?!”
卫棠阴猛地打开门:“太好了,唐唐没死,我们什么时候走,不,明天就走,接唐唐回家。”
卫棠阴自顾自说着,又踱进里屋,翻箱倒柜地收拾细软,一边忙碌一边嘀咕着。
“哎呀,接唐唐回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这个还是带着吧......”
剩下的话,阿车堵在了胸口,尤其是看见阿飞狰狞的神色,他更说不出口。
阿飞捂住胸口,踉跄着,吹灭了一室灯火,漏出的月光下,阿飞转身背对阿车,他的影子抽动着。
阿车还记得灯火吹灭时他那张又哭又笑的脸,没有什么比此刻的黑暗更能包容万物,他轻声开口:“其实,唐姐姐已经封了贵人。”
“那个天师说,他使的澡雪虚静那一招,前提是唐姐姐成为公子的嫔妃。”
别管张半仙有没有这么说,但在阿车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卫棠阴沉浸在喜悦中,似乎没有听到阿车的话,但阿飞听到了。
来不及质疑,霎时间,阿飞的脑海中映出一室红裳,俪影成双,刺目得令人心颤,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碾过,他呕出一口血,脑中顿时清明少许。
“跟我回屋说。”
阿车急忙扶着阿飞回屋,房门轻轻关上,阿飞便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