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株梨树下,阿青闭眼默念了一个口诀,很快就有温柔和煦的暖风,徐徐拂面而来。
然后她笑着牵起袁颂的手,往前走一步,头顶的树梢轻动,冬日的枯木回春,料峭的枝头上千朵梨花绿萼抽芽,生机夺目。
第一株梨树花萼炸开,露出嫩芽白蕊。
再走一步,第二株梨花树开。
第三步。
第四步。
堤岸十余树,枝头千朵花。
风一吹,梨瓣柳絮飞花似雪,落入流水浮灯,胜似三月春景。
耳畔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夜风里去接这些见所未见的落雪飞花。
袁颂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梨瓣弱柳,只觉得这一幕光景似曾相识。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阿青——始作俑者的脸上一脸不以为意,但藏在眼睛里的得意却欲盖弥彰,像是邀功般望着他,说“瞧我厉害吧”。
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了所谓的仙人之力,是一种如梦似幻、动人心魄的瑰丽。
飞花随流水。
梨白落满头。
袁颂笑着伸手摘下几片粘在阿青鬓边的花瓣,盯着她洋洋得意弯起的唇角,又忍不住想要亲她,却觉得人多的地方,做这样的事,实在孟浪。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的人都往堤岸边涌,想亲眼见一见这冬日春花开的奇景。
袁颂的唇角有怎么克制也压不下去的笑,挠着她的掌心,问:“一下子放这么多花灯,阿青,你要在上面写谁的名字?”
阿青显摆完自己的神力,没等到袁颂的夸夸,顿时板出“你怎么又讲蠢话”的表情,无语地反问:“我下凡就认识你一个人,你说呢?”
袁颂不动声色地将唇在她额角轻轻压了一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抵赖。”
两人站在一株茂密的柳树下,明明光影黯淡,可袁颂却总觉得有莫名的视线落在阿青身上。
他直觉敏锐,很快就发现隔岸的花灯下,有一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正坐在一家酒铺里吃花生米。
对上他的视线,那人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冲他扬了扬眉,还悠悠然地摇了几下折扇,丝毫没有窥伺被抓的尴尬。
袁颂:“……”
大冬天摇纸扇,向来喜欢故作风流的纨绔子弟,多半脑子都不太好使。
袁颂平静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调整了一下站姿,很自然地就挡住了对方落在阿青身上的视线。
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感觉到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想穿过他落在阿青的身上。
袁颂烦得很,甚至想挖了人眼睛。
以至于陪阿青猜灯谜的时候,都分了点心防贼。
上京城里,元月初一的灯会,并肩走在街上的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更何况,他先前肯定还目睹了他替阿青簪发。
盯着别人的未婚妻这样看,多少有点失礼了。
龙灯游街的时间快要到了,袁颂正准备领着阿青回酒楼,一转身,去路已经被横在当街的一把折扇拦住。
“小生不才,”玄衣青年握着折扇冲阿青施了个礼,亮晶晶的眼睛里蕴着的,都是揶揄的笑意,盯着一脸错愕的阿青打趣,“不知可否请神女也为小生点一次千树花灯?”
阿青眼里的惊喜才刚刚亮起,袁颂平静地沉着脸,手已经按在了随身的短刃上,百转千回的心思最后落到一点——或许真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