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怎么想的?”
“乱炖的精髓,就在于一个乱字。”
陆岑川舀了豆腐夹成小块儿喂阿越,面不改色的胡诌到。
杨家留守的三人等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赶车进城,免得白白在家担心。陆岑川看他们等不住,便拿了些点心叫杨路带去给小锦儿,有点儿叫小丫头别被吓着放轻松的意思。
当天下午宽进就又来,说是东家特意叫给她报个喜信儿,宋氏母子平安,得了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让她不要惦念。
陆岑川闻讯大松了口气,这里生孩子基本就靠自己,稳婆的帮衬实在有限,就如同夏春燕,哪怕身旁守着一个精通医术的夏婆子,还是产后血崩不止,终归失了性命。
她抱着阿越恍惚了一瞬,看宽进还赶着回去,便摘了新鲜的蔬菜给宽进拿上,请他先代为恭喜之类。
过了两天杨大哥一家才回来,杨桥直奔夏家跟陆岑川描绘小侄儿多么的可爱,白白嫩嫩的,完全不似石头生下来就像个小猴子。说到兴起,正巧李宝柱来给陆岑川送钱,见他这样欢喜,笑到,
“这么喜欢你怎么不自己生啊?”
一句话说得杨桥落荒而逃,还回头狠狠瞪了自己这个不会聊天的发小两眼。
好不容易没人想起他的婚事催促,耳根清净了一些,能不能叫人松快的过日子了!
李宝柱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把发小说跑了,顿时有些讪讪,又有些哭笑不得。见陆岑川饶有兴味的叫阿越去看杨桥落跑的风姿,觉得自己一定是跟着妹妹学坏了。
杨路夫妻喜得贵子,正是一家人忙乱欢喜蜜里调油的时候,陆岑川集日就也没上门打扰。想着之前约的日子也要顺延,谁知杨路反倒找她来了,还带着小锦儿。
他们来的时候,陆岑川正抱着阿越挨着墙根儿寻些古怪的痕迹。
她盖在暖房前面菜地上保暖的,除了两层褥子,下雪之前还加了层干草垫,一张苫布,本来都很齐整,后来不知哪天那干草就少了一块角,旁边还有被扯掉的干草碎散落在地上。
起初陆岑川并没在意,天冷之后她家的鸡鸭都喜欢挨着暖房呆着,连第一个鸡蛋都是下在了墙根儿,就索性连鸡窝鸭窝都搬到了附近。以为是它们瞎哆哆给叨了,但没有祸害到她的鲜菜,就没想管,今天眼看着那草垫子又少了一块,才叫陆岑川顺着墙根儿干草的碎屑找了起来。
杨路父女跟杨桥一道来的,陆岑川见是他们,随便招呼了一声就单手扯开了并排放在一起的鸡鸭笼子,笼子背后与墙根儿的缝隙里,豁然露出几个花色各异的毛脑袋来。
“嚯,兔子!”杨桥从背后探身过来,不由诧到。
一听有兔子,小锦儿立马偎了过来,果然见好几只小小的团子在枯草窝里,挤在一起拿眼睛看这些忽然出现的人类。毛茸茸的小动物最得小孩子的喜欢,小锦儿便蹲下身子歪头看它们,似乎想伸手摸一摸,又有点害怕不敢下手。
外面天寒,只看了一会儿陆岑川便招呼小锦儿跟自己进屋,小锦儿有点儿不舍得才发现的小兔子,多看了两眼,还是乖乖巧巧的起身走回自家爹爹身边,牵着他的手被领进屋里去。
陆岑川把阿越递给杨桥,快手快脚的把鸡鸭笼子恢复原位,像是要假装这兔子没被发现过,看得杨桥嘴角一抽。
这回杨路他们过来,陆岑川不但有了待客用的客厅,还有了能端出来的茶水,当然是用碗。上回广胜留下的茶叶,农户人家能有就已经很奇怪了,自然并不是什么好茶,陆岑川也就是开水泡茶包的水平,随便倒了些热水进去。
于是,端上来的茶汤苦而黄,飘着茶渣,小锦儿和杨桥纷纷表示不要喝,陆岑川便端出了做给阿越的核桃露,细腻润滑,芳香浓郁。
杨路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又看了看别人手里的核桃露,随便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见女儿鼓着小腮帮子一口一口喝得欢喜,抬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发髻,就得到一个甜甜的满是依恋的笑容,不由跟着笑了,对陆岑川到,
“这次你嫂子侄儿们多劳你费心了。”
小锦儿听父亲道谢,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核桃露,直起身子工工整整的给陆岑川行了个礼,
“小锦儿和弟弟多谢姐姐关怀!”
陆岑川刚要为小姑娘这软萌的小模样在心里流一会儿口水,就听杨桥喷了一声,阿越也扑在她怀里,奶糯糯的开口,
“姨呀!”
这时陆岑川才反应过来,她跟小锦儿乱了辈分了。
大人们一阵错愕,连杨路从前都没注意到,小锦儿看看爹又看看叔叔,支吾了一阵,扭捏到,
“是,是三叔跟我说叫夏姐姐的呀……”
这么一提,当时初见果然是杨桥这么介绍的。杨路扫眼去看这个不着调的弟弟,杨桥讪讪放下碗,自己也想了一阵儿,怎么从没觉得奇怪,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到,
“我一直当玲子是个小孩儿来着,她也确实不大啊!”
也是平日里陆岑川对杨桥都是直呼其名,知道她的德行,杨桥对这点没大没小根本不在意,才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拉低了自己的辈分。
而此话一出,几人目光都集中在陆岑川身上,陆岑川也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儿,心里一晒。
这些日子吃喝不愁,阿越都让她养出小肥肉来了,偏夏草玲这身体,连点儿变化也没有。要不是脸色好多了,精神头也十足,还以为是为了面上好看,家里东西全给阿越吃了呢。
杨路咳了一声,以前大意也就罢了,如今注意到了自然不能放任,沉吟片刻到,
“改口唤一声姑姑罢。”
小锦儿从善如流,赶紧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姑姑。倒是陆岑川心里哀叹,姑姑哪有姐姐听着叫人心里软和呢,平白拉开了她跟小动物亲近的距离呀!
不过辈分儿涨了也不碍着她喜欢软糯糯的小姑娘,应了这一声姑姑,自然要做个长辈的样子。即刻没什么好拿出手的见面礼,陆岑川就说容她想一想回头补上,小锦儿却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到,
“姑姑对小锦儿的心意,小锦儿已经收到了。”
说完朝陆岑川甜甜一笑,依回杨路身边继续喝起了核桃露。许是因为天寒,那碗里的核桃露特意热得有些烫口,却和那日忙乱的人群中,三叔递给她的小点心一样,甜滋滋的存在心里。
杨路垂眼看着偎在自己身畔乖巧的长女,说起刚刚那窝兔子来。
“这个还真不是我养的。”陆岑川否认到。
家里竟然平白进了一窝兔子,她简直莫名其妙,看那一窝小兔子的大小,恐怕还是在她家墙根儿下出生的呢,也不知道那母兔子怎么找进来的。
“不过今后可以考虑养养看。”
这都窝在她家里了,就别指望她放归山林了。
杨路听她这逮着什么养什么就是一笑,杨桥也在一旁乐到,
“那我制笔的紫毫可是有着落了!”
他们这些摆弄文墨的,多少会自己亲制一二趁手的行头,实用之外也算是风雅,如今材料唾手可得,哪有不开口的道理?又与陆岑川卖乖,
“到时做出好的来,也不吝分你两支兔肩紫毫用用。”
陆岑川翻了个白眼儿,心说我才不要!毛笔就够难用了,还要其中最软的兔毫,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杨桥话一出口就想起她窗案上的木笔了,又见她翻白眼儿,笑得都停不下来。信手指了一旁的砚台笔墨给杨路看,抓住机会正要好好儿损上一番,就见陆岑川抬着眉毛看过来,嘴角也轻轻上挑,还没开口,杨桥就能看见好吃的新鲜吃食跟点心都飞走了,登时声音便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尽管杨桥后面的话未能出口,杨路身为亲哥,也还是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听陆岑川把字写得不好这事归咎于毛笔,笑了一声凑趣。言道有种抄经用的铅椠,回头给她两支,再写不好可就不能耍赖了。因这铅椠木质而有铅,听起来貌似是个类似铅笔的东西,陆岑川也顾不上斗嘴了,连忙说好。
至于为什么院子里会跑来兔子,陆岑川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大概是,因为暖房。”大冷天的,找地方猫冬来了。
杨路听这话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她这暖房出产多样的鲜菜就罢了,还能套兔子?本他今天来除了道谢,就是想亲眼见识下这暖房的,此刻就不说废话要去看看,杨桥点头应声,两个小的也要跟着看,几人便同去。
暖房此时门窗都是关死的,陆岑川拉开木门引他们进去,她抱着阿越,便叫杨桥托着盏油灯照明。
暖房之中昏暗无光,杨桥只在书上见过,此时十分好奇,举着灯盏四处打量,见陆岑川抬手从身边的架子上拖出一个木盒,就着他手上微弱光亮给他们看。杨桥虽听自家二哥提了一下,此时亲见依然惊诧,
“咱们吃的蘑菇还真是你自己种的!?”
杨桥看着这些蘑菇称奇,问过陆岑川,便自己动手去翻看别的盒子。杨路跟着弟弟一个个看过去,这些盒子里除了他已见过的几样蘑菇,竟还有两丛看着像是伞子。
又环顾这暖房四下,两边俱是木架,木架子不高,大概是依着她自己身高方便施为做的。几种蘑菇都在各自的盒中,中间还有些只有土的空盒子掺杂摆放,扰乱了章法。
“这些盒子是?”
“分出来的菌种。”
杨路心道果然,全在掌握之中了才肯松口。
不过总共不过十几盒而已,到底还是小心太过,就跟之前一样,虽然敢动手,却不肯放手施为。
这么点儿的年纪却毫无锐进之气,杨路想来又想去,也觉得跟她算得上豪爽的性子不搭。最终只能归咎于从前日子过得紧巴,不愿倾力,总习惯留下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