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起闹铃。
清晨七点,酒店房间拉着厚厚窗帘,室内是朦朦胧胧的灰蓝色调,只有中央空调的风口发出轻微的气流声。
我第一时间睁开眼按灭了手机,确认界面的时间后又倒回去蹭了蹭枕头。
隔壁床上的春乃发出哼哼唧唧的动静,我环着被子坐起来,笑着看她挣扎着在床上蠕动。
“再不起来要赶不及早餐时间了哦,春乃。”
起床踩进酒店拖鞋,路过窗帘时顺带将其一把拉开。
没有想象中铺撒进来的刺目亮光,窗外云层厚实,压得极低,今天似乎是个阴天。
走进餐厅时大部分部员已经用完了早餐,我环视一圈,问路过的渡边前辈:“没看到降谷呢,又在接受采访?”
渡边前辈指了指门外,“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了,我看那孩子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
今天是青道进入春季选拔后的第四场比赛。
在之前的几场比赛中,降谷的表现非常亮眼,从第二场比赛开始就一直处于各大媒体的重点关注之中,各种采访络绎不绝。
虽然监督考虑到这类访谈或许会影响降谷的赛场上的状态,大部分的申请都拒绝了,但还是每天有记者坚持不懈地蹲守在酒店大堂。
我往门外探出头,走廊一侧被堵得水泄不通,白色闪光灯将走廊照得通明。被众多媒体围追堵在墙角的降谷看起来俨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恍惚模样,真如渡边前辈所言是到了极限了。
而对降谷来说疲于应对、避之不及的媒体,显然有人抱有不同的想法。
挤着门缝跟我擦身而过的泽村一脸狰狞——或者说嫉妒?踩着拖鞋的少年将酒店的大理石地面踩得啪啪作响,嘴里碎碎念着什么走了进去。
我和跟在他身后的春市对视一眼,春市耸一耸肩,表示他无能为力。
跟最近状态大好的降谷相比,在甲子园的舞台上以一个摔得四仰八叉的姿势作为初登场的泽村,当然不会引来什么关注。
———
到达球场时气温突然下降,掀起的风中带上了一些泠冽的气息。
我搂着胳膊抖了抖,抬头看向看台上方的天空。
是错觉吗?头顶这篇云层似乎看着比早晨刚起床那会儿更黑沉了一点。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降温,没想到到了后半场却突然下起了细细的雪。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三月末的天气。”坐在旁边的春乃说。
今天迎战的对手是来自于北海道的学校,恰好是降谷的出身地。
对面的王牌不管是在赛场还是休息时从来不曾见到他露出过笑脸。
和降谷一样的高速球投手,强势又暴躁的球风。
这么一想,这场雪是不是也是上天想要给这冥冥中有着某些牵扯的两个选手打造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奇迹的舞台呢。
最终这场比赛以对方的胜出做为结局。比赛结束的同时,一直笼罩在头顶的灰云也飘然散去,金红的夕阳晕染队员们平静的表情。
甲子园浅尝之旅就此告一段落,该为夏季的正餐做准备了。
———
回到久违的东京,巴士停靠在学院后门,跟周围几个部员打好招呼,我便拎着行李箱踏上回到公寓的路。
回到出租屋安置好行李,我看时间还早,就简单拖了下地,将桌椅擦拭干净。
尘封一周左右,虽然肉眼可能看不见,但还是积攒了不少灰尘的。
清洁工作完成,我拿起手机和钥匙出门。
一边下楼梯,一边点开和研磨的对话框,往上划几道,有一条是对面发过来的地址定位。
我点开那个定位地图,一路跟随导航找过去。
……
研磨家是比较常见的独栋住宅,带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种了一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树,繁密枝干伸出围墙,于初春萌发出浅绿嫩芽,在墙头洒下斑驳树影。
按过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位长得和研磨八分相似,只在眉眼处更添些许温婉的阿姨。我向她说明来意之后,她便“呀~”了一声,笑着将我迎进门。
“我还想着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家那内向的孩子主动社交,甚至每天早起出去遛狗,明明平常都要睡懒觉的。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妈!”急促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回过头去,研磨那颗黑脑袋从楼梯口冒出一点。
他扒在墙上,身后传出一阵熟悉的嘤嘤声和凌乱的、指甲划拉地面才会发出的脚步声,圆滚滚的姜黄色身影小炮弹一样连滚带爬地从研磨身后窜出来,在地板上几个漂移,冲进了我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里。
“土豆饼~亲亲亲亲!!!”
我揉着怀里毛茸茸的柴犬,埋进它厚实的毛发,在那甜腻的鼻音里幸福的深吸一口气。
一场狂乱的亲子活动之后,我理智回笼。研磨不知何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睁着那双圆圆眼睛目不转睛看着我和土豆饼,旁边坐着笑得眼角皱起浪花一样细纹的孤爪阿姨。
“不、不好意思。”我有些尴尬地搂紧可乐饼。
“没事哦~”孤爪阿姨单手抚着脸说:“难得家里来客人,今天留下来尝尝阿姨的手艺吧?”
我连忙摆手,“那太麻烦了,我自己回去随意做点什么……”
“欸?!”
这位与身旁坐着的儿子有着同样圆而亮的眼睛,尖锐的、猫一样灵巧瞳仁的女士露出明显的失望神情,她弯腰看过来。
“你是嫌弃阿姨做饭不好吃?”
“不!不……”我用眼神示意研磨,黑发的男孩子却低着头,嘴里嘬嘬嘬地招着土豆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