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的神色终于有所波动,不需要进一步的质询,他已经明白缪泽林做了什么。
“我差点忘了你也算是条龙。”
他戳起她的痛处毫不留情。
缪泽林也不生气,“请相信我,我仅仅是助推了一把,”她停顿,观察提香的神色,“我没想到他会找到您,但请您相信我,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一种结果。”
她化成橘色的史莱姆从提香手中滑走,在两步远外重新变成人形。
“克莱门汀想收回圣枪的权柄。”
提香皱眉,示意她解释。
“我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这位教皇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不吝啬于牺牲康斯坦斯的命。”
缪泽林刻意在这里停顿,她似乎是有夸大的成分,但她认为,高坐在长阶上的那位绝对做得出来。
“您当然可以袖手旁观,温琴佐先生呢?如果克莱门汀告诉他,只要他的命就能解决圣枪的一切问题,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她走近了一步:“是我,告诉了她另一条道路。只有您,永生的黄金龙,只有您广袤的知识和无穷的魔力才能和圣枪相抗衡,您如果愿意伸出援手,”她刻意停顿,这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敢直视提香眼睛的时候,“教皇一定会给出您想要东西。”
提香没有回话,缪泽林再抬头时只能看到他掠过的袍角。
提香回来时发现康斯坦斯在找他。
他扶住康斯坦斯的臂弯处,轻声问他怎么了。然而就算在等待回答的这几秒钟内,提香仍然情难自禁地垂下眼睛盯着康斯坦斯的嘴唇。
他很焦虑,一定在不自觉的时候咬了嘴唇,来的时候有喝点水吗,他也许不该跟缪泽林废话那么久。
“不,没事......”康斯坦斯的手缓缓放下,他盯着提香的腰带,尝试克制自己的情绪。话到了嘴边又被强行咽下去,他需要整理一下信息,他如此告诫自己。
指望通过把事情和盘托出,让对方替自己做出决定是愚蠢的行为。
提香在这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无从得知,然而仅仅是孵出了小羊这一点康斯坦斯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了。
破壳的条件仅仅是温度而已吗?提香对蛋和教廷之间的关系了解多少?他是否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康斯坦斯不知道的某个人?那个人和教廷之间的联系又是怎样的?
他还记得提香的体温,隔着血肉感受他心脏的跳动,他能埋进提香的怀中和他肌肤相贴,却无法向他倾吐内心的纠结和痛苦。
他没有推动提香。
康斯坦斯没有抬头,他知道提香在看着他,他的情人知道他的隐瞒,并在等待他的坦白。
提香丝绸的外袍在他手下皱成一团乱麻,康斯坦斯后退一步,盈润的布料在他松手后缓缓恢复光泽和平整。
他抓着提香臂弯的手随着他身体的后退滑下,康斯坦斯只能深深吐气来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只是一封信,我没事。”
答非所问,尽管这个问题没有被提香问出口。
康斯坦斯握着他手腕的手很用力,提香想知道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究竟怀抱了怎样的情绪,竟然能吐出如此令人痛苦的话语。
他明明可以抓住他的,提香却仅仅在指尖抓到康斯坦斯袖口的布料。
然而,缪泽林还不算一无是处。金色的龙缓缓放下了手臂,现在他看起来又像是一个高贵的、优雅的贵族了。
他不该对康斯坦斯在情感上有如此优柔寡断的期待才对,这群教廷的蠢羊只等着排队一只一只跳进火坑,指望自己的尸体能把它填平。
华光溢彩的外套遮挡住了提香手臂克制不住的颤抖,他需要闭眼才能克制住怒火和失望。
是的,他拥有一个更简单的方式。
石榴的香气和茶叶融合得浑然一体,仿若它们来自于同一颗种子、同一棵树。
在银勺清脆的碰撞声中,那一点血一样的红色隐没在翠绿的茶汤里,在逐渐平静下来的涟漪中,提香看见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