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苍茫的大地,土地裂开狰狞的裂口。
田坝上,几人的身影散落着,显得有些疲惫落寞。
姬轩蹲在地上,手中搓捻着一根干枯的乌麦,手指碾碎干瘪的麦穗,细碎的麸皮簌簌掉落,而后被一阵风卷走,撒向那灰黄的土地。
不远处的枯树上落着一群猛禽,偶尔有一只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巡视一圈,而后又落回了原处。
应真半跪在姬轩面前两步的地方,伸手触摸着干涸的土地。
姬轩满脸期待地看向他,应真轻轻摇头:“太晚了。”
姬轩早知如此,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狎鱼目的影响太大,这些乌麦已经过了最应该灌浆收获的时候,就算下再多的雨也救不回来了。
嫘祖和姜连山是当天夜里到的西顶村,一起来的还有祝融。
姬轩让鹰、雕二部的士兵们先去休息,只留下鹰首领、雕首领和常先三人,陪着自己和应真一起等有熊的人。
五人在田坝上从白天一直等到了晚上,总算等来了远处的身影。
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半大少年,骑着一头牦牛,出现在众人面前。
嫘祖远远地便看到了姬轩,从牛背上灵活地跳下来,姬轩也看见了嫘祖,赶忙站起身上前去迎接。
姬轩:“阿姐!”
姬轩冲上前紧紧拥抱了嫘祖,被那股熟悉的“桑叶”气息拥抱的那一瞬间,姬轩顿时觉得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
这便是有亲人的感觉。
就算情况再糟糕,也会觉得,总是能过去的。
嫘祖摸了摸姬轩的头,和跟在姬轩身后走过来的应真打了个招呼。
嫘祖:“阿染,殿下,你们辛苦了。”
常先很识趣地留在原地,并未上前参与这场难得温馨的亲人相见。
姜连山或许是理亏,一直保持着牦牛的形象,直到把祝融驮到了众人面前。
姬轩抽空瞥了他一眼,愣是从一张牛脸上看出了心虚的模样。
姬轩;“姜兄,别来无恙啊。”
姜连山:“哞~”
姬轩默默攥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狠狠瞪了那牦牛一眼。
姜连山这才不紧不慢地化成了人形。
看着姜连山蔫头搭尾地站在一旁,姬轩不由得就来气。
姜连山倒是也敢做敢当,上来就先给姬轩和应真道歉:“大王,殿下,白首领之事,我的确有责任,酿成此人祸,全赖连山不察之失,连山愿受责罚。”
姬轩:“只是这事儿吗?宛村的瘟疫呢?还有鹰首领和雕首领被困的事儿,你在有熊是干什么吃的?”
姬轩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跟他干仗,姜连山被姬轩训得抬不起头,祝融站在一边,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但到底也没敢跟姬轩呛声。
倒是应真一把拉住了姬轩,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莫要迁怒。”
姬轩也没想真的把姜连山怎么样。
说到底,现在他才是炎黄部落的首领,姜连山充其量算是个大臣,领地内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是在他与阿姐的家乡,怎么也怪不到姜连山的头上。
说起此事,众人皆是叹气。
嫘祖满面愁容,这一路赶来,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严重:“阿染,你可知,这干旱并非只在西顶村,而是蔓延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村落,今年秋收,整个豫北,都受了此事的影响。”
这事姬轩的确没有想到,他连忙问道:“怎么会这样?”
嫘祖无奈摇头,眉宇之间是散不开的愁绪:“我亦不知其中原因,恐怕,是这狎鱼目的影响太大,短时间难以消退。”
姬轩这才想起被忽略在一旁的常先,赶忙把人招揽过来。
鹰、雕首领也跟着过来,二人与嫘祖自然不必过多寒暄,简单行了个礼,自觉地各自站到了嫘祖与姬轩的身后。
常先走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要往地上跪,把姬轩和嫘祖都吓了一跳。
姬轩感觉拉住了常先:“你做什么,别吓着我阿姐!”
常先这才站起身,谦逊地半低着头。
“吾名为常先,见过圣女。”
雏鸣和雕首领在路上已汇报过西顶村的事情,嫘祖也知道了个大概,知道常先就是那个倒霉的行什alpha,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嫘祖:“狎鱼目被盗,你亦因此受累,不必自责。”
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追究是谁的责任,而是解决土地干旱的大事。
常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常先努力回忆道:“家主青昆生前曾提起,历任狎鱼首领,死后其目化为狎鱼目,可存世间之水。但这狎鱼目并非邪物,更不会吸取地下水脉,致使土地干涸,作物枯死,如今这样的情况,定是那大巫设下的某种邪术所致。”
嫘祖高看了常先一眼,时下alpha与omega成亲,一般alpha会唤自己的omega为内子,而omega则会唤自己的alpha为家主。
倒是很少听到alpha这么称呼自己的omega的。
常先从怀中掏出那枚狎鱼目,双手奉上,递给嫘祖。
常先:“请圣女明察。”
嫘祖小心翼翼地接过狎鱼目,仔细观察其上的花纹,姬轩也凑上去看,发现那上面的淡蓝色光纹中,竟然隐隐出现一些黑色的痕迹。
姬轩:“这是怎么回事?”
常先自然也发觉了其中异样,语气凝重:“此事之前,我带着这枚狎鱼目踏遍山河,寻找世间之水,每到一处,这上面便会增加一道蓝色光纹,这些黑色的纹路,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嫘祖用手指轻轻触碰那黑色的痕迹,接触的那一瞬间,一缕黑烟冒出,指尖立刻出现灼伤的痕迹。
“阿姐!”
姬轩紧张地立刻上前握住嫘祖的手,冲着那指尖连吹了几口气。
嫘祖双眉紧蹙,面色却仍是十分平静。
常先下意识伸出手,想从嫘祖手中拿回那枚狎鱼目,嫘祖却看向他,语气平和:“这可是雷纹?”
常先一顿,而后垂下眼眸,并未否认。
祝融立刻就不干了,上前推了常先一把,语气不悦道:“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不能说?”
嫘祖拦下祝融,转身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应真,似是在向他求证。
姬轩一头雾水,也只好看向应真。
应真点了点头:“不错。”
嫘祖沉思了片刻,看向众人:“那便是了,这一路,我们所到之地,路过那些土地干涸的村子,听过路的人说起这两日发生的事,才得知那些麦子,竟然都是在一瞬间干枯倒伏的,就像被烧焦了一样。”
常先一下听出此事定与自己有关,急切地看向嫘祖和应真:“请圣女与殿下明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嫘祖:“说来也是作孽,你与青昆本为恩爱眷侣,他一时遭难,你为寻复活之法,带着这枚狎鱼目踏遍山河,吸纳世间之水,在此期间,此物早已孕育出了灵智。而到了这西顶村,它先是被强行催化,吸纳这地下水源,其中又有那些活埋之人的尸首,而后,又被这紫色雷霆连劈了两回,恐怕这灵气也早已变成了怨气。”
常先顿时明白其中关窍,大感悲恸:“他这是在怨我,所以才会引得各地干旱,颗粒无收……”
姬轩听得直皱眉,一张脸上,五官皱巴巴拧成了一团。
他在心里把嫘祖的话给自己翻译了一遍,说白了,就是这狎鱼目有了灵气,被自己男人连劈了两回,黑化了,摆烂了,干脆吸纳了那些紫雷,以雷火的灼烧之力,把方圆几十里的地都烧焦了。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