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头一个人躺着,没有朋友,被同伴遗弃。这十二年来他的仆人一直遭到锁禁。今晚,午夜以前,这仆人将挣脱锁链,开始寻找他的主子。黑魔头将在仆人帮助下重新崛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可怕。今晚——午夜以前——那仆人——将开始——重新找到——他的主子——”
特里劳妮教授的脑袋垂到胸前。她哼了一声。然后,很突然地,她的脑袋啪的一下又抬了起来。
“抱歉,亲爱的孩子,”她像在梦中似的说,“白天太热,你知道——我睡着了一会儿...”
哈利仍旧站在当地,瞠目不语。
“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亲爱的?”
“您——您刚才告诉我说那——黑魔头要重新崛起了——说他的仆人要回到他身边了——”
特里劳妮教授似乎彻底惊慌起来。
“黑魔头?就是那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我亲爱的孩子,这可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事——重新崛起,当真...”
“但是你刚才说了呀!你说黑魔头...”
“我想你一定也睡着了一会儿,亲爱的!”特里劳妮教授说,“我肯定不会预言这么遥远的事情!”
哈利爬下楼梯,心里想着..他刚才莫非听到特里劳妮教授作了一番真正的预言?要不然她这样做就是为了给考试来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结束?
五分钟以后,他从侏儒保安面前冲过去,到了格兰芬多塔楼入口处的外面,特里劳妮教授的话仍然在他耳边回响。人们在他面前大步走过,走的是与他相反的方向,一路又说又笑,往屋外走,走向向往已久的那一点儿自由。等到他走到肖像画的洞那里并且走进公共休息室的时候,那里几乎没有人了。然而,角落里坐着罗恩和赫敏。
“特里劳妮教授,”哈利喘着气说,“刚才告诉我...”
但是他看到他们的脸就呆住了。
“巴克比克败诉了,”罗恩没精打采地说,“海格刚把这个送来。”
海格的便条这次是干的,上面没有洒上泪水,但是他的手可能抖得厉害,所以这张字条很难认。
败诉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执行死刑。你们什么也帮不了了。
不要来。
我不要你们看见行刑。
海格
“我们一定要去,”哈利马上说,“不能让他自己坐在那儿等着行刑手!”
“但是,太阳落山,”罗恩说,他眼睛瞪着窗外,“怎么也不会同意我们出去的...特别是你,哈利...”
哈利双手捧着脑袋思索着。“要是我们有那件隐形衣...”
“隐形衣在哪里?”赫敏问。
哈利告诉她上次把隐形衣留在独眼女巫雕像下面的通道里了。
“...要是斯内普再在那附近看见我,我的麻烦可就大了。”他最后这样说。
“说得对。”赫敏表示同意,一面站起来,“如果他看见你...你怎么能打开女巫的驼背?”
“你...轻轻敲它一下说:‘左右分离’”哈利说,“但是...”
赫敏不等他说完;她大步走过房间,推开胖夫人的肖像,就此消失了。
“她不会是去取隐形衣吧?”罗恩说,瞪着她离去的方向。赫敏是去了。十五分钟以后,她回来了,隐形衣小心地折好藏在她袍子下面。
“赫敏,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罗恩惊讶地说,“你先是打了马尔福,然后你在特里劳妮教授的课堂上走出去...”赫敏看上去很爱听他这样说。
他们和其他人一起下去吃晚饭,但晚饭后没有回到格兰芬多塔楼。哈利把隐形衣藏在袍子的前襟下面;他必须一直交叉双臂,以便隐藏袍子下面隆起的那一块。他们偷偷摸摸地走到前厅附近一间空房间里,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直到他们附近的确没有人为止。他们听见最后两个人急急忙忙穿过礼堂离开了,还听到一扇门关上了,赫敏把脑袋伸到门外去看。
“没事,”她低声说,“那里没有人——穿上隐形衣——”
三个人挤在一起走着,以免让人发现。他们在隐形衣下面踮着脚穿过礼堂,然后走下大门前的石阶。来到门外。太阳已经落到禁林后面去了,余辉正照在树梢上。
他们走到海格的小屋前,敲了敲门。他过了一分钟才来开门,等他把门打开后,四处找不到来访的客人,他不觉脸色苍白,发起抖来。
“是我们,”哈利低声说,“我们穿着隐形衣呢。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可以脱掉隐形衣了。”
“你们不该来!”海格低声说道,但他退后一步,他们就走了进去。海格迅速关上门,哈利拉掉了隐形衣。
海格没有哭,也没有扑到他们身上搂住他们的脖子。他看上去像是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看见这种无助的情况要比看见流泪更糟。
“喝茶吗?”他说,伸手去拿茶壶,一双大手直发抖。
“巴克比克呢,海格?”赫敏迟疑地问道。
“我...我刚才把它带到外面去了。”海格说,在把牛奶倒到罐子里的时候溅得满桌子都是。“用绳子系在我的南瓜地里。想它应该看看树木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它...”
海格的手抖得那样厉害,牛奶罐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碎成一片片的。
“我来,海格。”赫敏赶快说,忙着走过去收抬残局。
“碗柜里还有一个罐子。”海格说着坐了下来,用袖子擦前额。哈利看看罗恩,罗恩无可奈何地也看看哈利。
“有谁能想出什么办法吗,海格?”哈利狂怒地问道,坐在他旁边。“邓布利多——”
“他努力过了,”海格说,“他没有控制委员会的力量。他告诉他们巴克比克不危险,但是他们害怕...你们知道卢修斯·马尔福是什么样的...威胁他们,我想...还有那行刑手,麦克尼尔,他是马尔福的老伙伴了...但是行刑会是迅速、利落的...而且我会在它身旁...”
海格吞咽了一下。他的眼睛在小屋里到处乱看,好像在寻找一丝一缕的希望或是安慰。
“那个——那事发生的时候,邓布利多肯定会来的。今天早上写信告诉我的,说他要——要和我在一起。好人,邓布利多...”
赫敏一直在海格的碗柜里找另外一只牛奶罐,这时低低地抽泣了一下,立即又忍住了。她拿着新罐子直起了身子,拼命忍住眼泪。
“我们也和你在一起,海格。”她开始说,但是海格摇摇他那粗发蓬松的脑袋。
“你们应该回城堡去。告诉你们。我不要你们看行刑。而且不管怎样,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如果福吉和邓布利多撞见你擅自离开城堡,哈利,你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赫敏无声地流着泪,但是为了不让海格看见,她忙碌着准备茶。然后,正当她拿起牛奶瓶要倒些牛奶到罐子里去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
“罗恩!我——我不相信——那是斑斑!”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呀?”
赫敏把牛奶罐拿到了桌上,把它底朝上翻了个个儿。斑斑惊慌地尖叫起来,努力挣扎着想回到牛奶罐里去,却滑落到了桌子上。
“斑斑!”罗恩茫然地叫道,“斑斑,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抓住这只挣扎不已的耗子,把它举到有光线的地方。斑斑样子狼狈,比以前更加瘦了,皮毛大量脱落,留下一片片光秃的皮肤。它在罗恩手里扭动着,似乎拼命想得到自由。
“没事,斑斑!”罗恩说,“没有猫!这里没有东西会伤害你!”
海格突然站起来,眼睛盯着窗外。他原来脸色红润,现在却变成了羊皮纸那样的颜色。
“他们来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都迅速转身。远处,一群男子正在走下城堡的石台阶。走在前面的是邓布利多,他的银色胡须在落日余辉中闪闪发亮。他身旁是康奈利·福吉,后面是年老体弱的委员会成员和行刑手麦克尼尔。
“你们必须走了。”海格说,从头到脚一寸寸都在发抖,“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在这里...走吧,现在...”罗恩把斑斑塞到了衣袋里,赫敏拿起那件隐形衣。
“我领你们从后面走。”海格说。
他们跟着他走到通往后花园的那道门前,哈利感到好像是在梦中一般。当他看到几码开外的巴克比克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浓厚了。巴克比克拴在海格的南瓜地里一棵树后面。巴克比克好像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它把脑袋转来转去,还不安地用爪子抓地。
“没事,比克,”海格温柔地说。“没事...”他转向哈利、罗恩和赫敏。
“走吧,”他说,“快走。”但是他们不动。
“海格,我们不能——”
“我们要告诉他们实际情况。”
“他们不能杀它!”
“走!”海格狂怒地说,“你们遇到麻烦的话,事情就更糟了!”
他们别无选择。
赫敏把隐形衣罩在哈利和罗恩头上,这时,他们听到小屋门外有了人声。海格看着他们刚刚隐没的地方。
“快走,”他哑着嗓子说,“别听...”他慢慢走回小屋,已经有人在敲他的门了。
在一阵恐怖的恍惚之中,哈利、罗恩和赫敏开始静静地绕着海格的小屋慢慢走着。他们走到小屋那一边时,前门砰地一声响,关上了。
“劳驾,我们快走吧,”赫敏说,“我受不了,我忍受不了...”
他们踏上倾斜的草坪。走向城堡。现在太阳下沉得很快,天空清朗,灰中带紫,但是西方还有一抹残红。罗恩站住了,一动不动。
“哦,劳驾,罗恩。”赫敏开始说。“是斑斑——它不肯——待着不动——”
罗恩弯下了腰,努力让斑斑仍旧待在衣袋里,但是那耗子变得狂暴起来,疯狂地尖叫着、扭动着并且踢蹬着,想咬罗恩的手。
“斑斑,是我呀,你这个傻瓜,是罗恩呀。”罗恩低声说。
他们昕到身后有一扇门开了,有男子的说话声传来。
“哦,罗恩,劳驾让咱们走吧,他们要下手了!”赫敏说。
“好——斑斑待着不要动——”
他们继续向前走,哈利像赫敏一样,努力不去听身后人们说话的声音。
罗恩又停下来了。“我抓不住它——斑斑,住嘴,人家要听见我们了——”
那耗子狂乱地尖叫,但还没有响到能盖过从海格的花园里传过来的声音。有几个乱七八糟的男声,一阵静默。
然后,在不加警告的情况下,斧子挥动的声音和一声钝响。赫敏在原地摇晃了一下。
“他们已经下手了!”她对哈利耳语道。“我不——不信——他们已经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