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路过,看到你了。”
大叔唉声叹气单手撑地要站起来,我立刻伸手搀扶住他,大叔直摇头:“我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呢,就这么急着扶我了?”
“呃,也没有……你这样真的能走回去吗?”
“怎么不能走!我现在就走给你看!”
我和艾尔莎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远去,本来打算都转身走了,就听到哎呦一声,转头一看大叔已经趴在地上了,只得又扶起他,问他家在哪里,要怎么走。
大叔哎呦哎呦的叹气:“你们想用这种手段感化我吗?”
“没这回事大叔,看到你了就帮一把而已,我可没按着你头要你加入康米什么的。”
大叔沉默片刻后说:“我不喜欢政治。”
艾尔莎说正常,在没有因我变动职业生涯前,她也没深刻思考过政治。只觉得那些搞种族歧视的亚种人实在太猖狂,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大部分吧都在干违法的事,但是为何人与人的关系会扭曲成这样,网络上的言论为何如此的不共戴天,她只当是ctos推送的信息茧房算法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大叔摇头:“我一点不想掺和什么政治,过完这一生有人安排葬礼就算不错的了。我想说,你别把那些年轻人哄着去送死。委员会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什么先进武器都有,阿特拉批准给我们的轻武器在大炮面前不值一提!大洲的天空上还有静风舰巡逻!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将炮口对准任何一个城市,把几百公里都化成弹坑里的焦炭!那种攻击纯血异种都活不下来,人怎么能对抗?”
“任何没有发动起武装力量起义的革命都注定会失败,我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接话,“暂时,我们还没有冒进的打算,委员会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开炮。”
大叔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带着我们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执意自己上楼梯,说自己早就清醒多了,这里是亚种人的社区,一些人对气味敏感,对普通人更不友好,劝我们早点离开,省得横生事端。
我看着他上楼梯,楼梯之间的感应灯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走到三楼时,他忽然探出身子来:“像你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可能活不过十分钟!想想吧!你们说的革命啊,灭亡啊、打碎国家机器啊……都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很多人的!”
他的身影慢慢退去了,随着开门和关门的两声响,街道彻底陷入安静。
“回去吧。”我拍拍艾尔莎的肩膀,“早点休息。”
实在熬得太晚了,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口渴得更是厉害,喝过两大口水润喉后,我瘫在床上打呵欠,脑子却异常清醒,没有太多明显的睡意,也许因为演讲时太兴奋了,那种兴奋之后冷静下来的余韵与亚种人大叔的警告仍在脑海中徘徊。
武装暴动是推翻委员会和国家资本主义的唯一途径,温和的议会改良早已无法延续官僚政治的寿命。或许因为我目前级别太低,对组织的事了解太少,我并不清楚鹿角会、或是别的左翼派系在发动警察与军队这方面做到了何种地步,这么一想,我所说的话好像都在放空炮。
我有点烦恼,一把拽过来蜜蜂ctos,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
ctos开口了:“贝纳尔,您是否仍在思索那位大叔的话?”
“嗯……”我拿ctos当枕头,感受机器运作的每一次呼吸出的热流,吹动我的碎发,我捋了捋,有一阵子没剪头了,头发长得真快。
“反抗与战争注定会有所牺牲,那是不可避免的事。所有的奋斗与反抗都是为了存在的延续,为了更多人的幸福。”
“可是……”
“人不会只为了自己而活,极度自私自利的人只会在集体生活中被淘汰。没有牺牲与反抗,所有人都将永久活在黑暗时代下。但历史的一次又一次奋起证明,人类从不会永远甘愿生活在被压迫和奴役的环境下。”
Ctos说的话让我感觉好受多了,勇气与坚定驱逐了我心头的阴霾。Ctos又开始夸赞我在和大叔及众人的演讲中表现得真的很厉害,思辨能力很强,说事越来越有条理了,倘若马佐夫在世,他也会赞许我的。
小东西说话实在太好听了,我被它哄得一愣一愣的,在憨笑中入眠,临睡前听到它熟悉的一声:“晚安,贝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