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再见也懒得说。
她径直走向他的副驾驶,关上车门,似乎希望烦躁清空,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却对上他冷若冰霜的脸。
他不爽,腿上不爽,心里也不爽。
于是她的笑容也变得尴尬:“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
“你直接跟他的车回去啊。”他声音很低,“还叫我干嘛?多此一举。”
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让她很不安,似乎有一种他下一秒能把她赶下车的错觉。
“不要。”她乖巧道,“我刚刚,主要是,他问我点事。”
“聊得不是挺开心的吗?”他驳她。
她还是有些紧张,却忍不住问:“方知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嗤笑:“我吃哪门子的醋,我们俩有关系吗?”
“那你还问我那么多。”她失落,却只敢小声嘀咕。
他没看她,只是专心开车,语气不带一丝暧昧:“不然呢?半夜十一点多,阴天,你宁愿麻烦一个刚退烧的瘸子,也不坐现成的车。”
他笑道:“老子跟你有仇啊?”
她有点恍惚,似乎感觉刚认识那会的方知晓又回来了,却又觉得他是真的在生气。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明明是自己说追别人,却一直在麻烦他……
唔,没有追过人啊。
她头皮发麻:“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坐他的车了,我……”
“怕麻烦别人,就不怕麻烦我?”他语气依旧不善。
“不不,我只是觉得……”她大着胆子说出了心里那个猜测,“他可能对我有点意思,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他没再怼她,沉默半晌:“然后呢?”眸子微微有些颤抖。
“然后,就不想坐了。”她耍赖,“想坐你的。”
“是吗?”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嗯。”
“哦,那我也可以说你对我有意思,所以我不想来咯?”他随口道,似乎天赋就是敢说伤人的话,却不敢表达真实的感情。
谁知她小嘴一撇,竟红了眼眶:“不要这样说,我喜欢你,我会伤心的。”
她的心的确被这话狠刺了一下。
谁让他从她一上车开始就一直呛她,本来就很委屈了啊——自己对他的喜欢得不到丁点儿肯定,也永远琢磨不透他的玩笑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像是一个不通水性的人却溺在了水里。
大概没料到一直笑嘻嘻的她突然就委屈起来了,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她把这话看得如此严重,车也不开了,手刹一推,急吼吼刹在路边。
“别哭啊,说着玩的。”他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拿出纸巾往她脸上抹,没挤出几滴的眼泪愣是被擦得四处晕开,“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来接你了呀。”
“不好玩。”她接过纸巾,却狠狠捏住了他的手,“你不许烦我啊,我求你了。”
他吃痛,而今天本就阴雨,腿也像寒气入侵一样神经痛了一整天,脱口而出道:“好的好的,松手啊,手也坏了可就真成废物了。”
可他发现,自己怎么舍得厌烦她。
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分明一直在默默祈求,求她不要厌烦他。
她表白的时候,他也在求她,求她再坚定一点,坚定到他确定她接受他的一切,想要他以后所有的人生。
他是个很贱的人,他想,要看到她很多很多爱,才会变勇敢,可如果看到她很多很多爱,就更不忍她为他而来。
他烦躁地攥紧方向盘。
她小心翼翼问他:“你还送我吗?”
“不然呢?这么晚了。”他依然凌厉反问,语气却多了几分柔软。
她紧绷的身子终于舒展了一些。
“方知晓,我明天还能来你家找你吗?”她拽了拽他的衣袖,露出大臂上常年拄拐而隆起的薄薄肌肉。
她咽了咽口水。
“我要工作,然后要休息。”他语气有点生硬。
“哦。”她低头,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你要实在想的话,周末可以。”他撇嘴。
她笑,一秒钟转阴为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