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柳如鸢最后看了看裴瑶,拭去她的泪,笑着走完了她的一生。
“卢将军此举是否太过了些?”崔珩看着也不忍问道。
“过?她刺杀本将军两次,行刺朝廷命官,你崔淮桉身为大理寺少卿,应当比老夫更清楚会有什么代价。”
崔珩也默了声。
“朝廷命官?你算哪门子的命官?”裴瑶癫狂地笑了起来。
“阿鸢在,我便活;阿鸢不在,我同了死了有什么区别?”
裴瑶从发髻中拔出金簪,“阿鸢,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难道如今你也要丢下我吗?我不要成为你的遗物,你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我们对抗不了这世道,只能顺从。我们决定不了如何生,却能决定如何死……”
“不要!”阿史那媗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裴瑶将金簪插入心口,随后倒在柳如鸢身旁。
卢将军冷笑连连,“好!好的很,这般舍不得,老夫就成全你们。来人,这对贱人丢到乱葬岗!”
下人上来,阿史那媗抽出金刀挡住两人身前,质问道:“将军可知《贞观律》?虐杀囚犯者,徒三年!”
卢将军嗤笑一声,“哪来的黄毛丫头,以为站在他二人身边,自己就了不得了,凭你也配同老夫讲唐律?”
“想保护他们?好,那你也去乱葬岗陪灵吧。”
卢将军挥手,让下人们继续。
崔珩拱拱手,“圣上敕令,五品以上官擅用私刑者,夺爵。”
“将军可知,恰巧御史台昨日刚收到弹劾将军强占永业田的奏章。将军说,若圣上再知道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卢将军一顿,“淮桉,你!怎么连你也同他们一道。”
崔珩是圣人国舅,常常出入宫中,若他将此事添油加醋,的确不知圣人会如何处置他。
谢惟砚也应和道:“是啊将军,家祖母近来也闲得很,最爱听这奇闻异事,不如我将此事回去说给她老人家听听。”
宫中何人不知,淑和大长公主是除太后外辈分最大的长辈,圣人对其也是尊敬有加。她若再掺和几句,卢将军便是怎么辩驳也无用了。
“你……你们!哼,老夫若不是看着你们长辈的面上,此事一定不会这般罢了,全都退下!”
下人们听令退下后,将军府紧闭大门,任由两具尸体躺在街边。
谢惟砚找来金吾卫将两人抬到大理寺,此刻他也不由地双眼一红,“若我们再来的早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崔珩沉默地拍拍谢惟砚的肩,垂着头不说话。
阿史那媗手中拿着两面铜镜,是裴瑶的青鸾镜和柳如鸢的红鸾镜,原来两面镜子连在一起竟是同衔连理枝的花纹。
“相爱本就是互相觉得亏欠对方,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呢?”
镜背两鸟互相依偎,啄羽嬉戏,镜外两人满身疲惫,布满伤痕,拥抱着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梦。
阿史那媗透过镜中,似乎看到两个笑容柔和,眼中皆是对方的娘子。她们已经努力很久了,这样的结局对她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幸福?
————
阿史那媗病了,病了很久。
在客栈的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只要她闭上双眼就是裴瑶和柳如鸢满身血红的样子。
谢惟砚和崔珩有时来探望她,不过两人都是隔着来看,今日该是崔珩来看,可他却没来,来的是谢惟砚。
谢惟砚端来汤药,看着阿史那媗喝下,担忧道:“郎中也没说是什么病?”
阿史那媗摇摇头,可能她和裴瑶一样患了心病罢。
她曾经想着在长安立足,将大理寺当作她的踏板。可她面对芙蓉与郝氏时,她改变不了什么,今时又遇到裴瑶和柳如鸢,她同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她们,走向她们的结局,就像看着她的阿娘,死在自己面前,她身上还背负着阿瑾的生命,是她托举着自己走到长安。
阿史那媗此刻真的迷茫了,所以,她到底有什么用?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谁也救不了,她所求的公道,就是踩着别人的血,作为踏板向上爬的吗?
公道……到底又在何方?
“在想什么?”谢惟砚见阿史那媗沉默不语,问道。
阿史那媗轻摆头,“崔少卿呢,今日不是该他来吗?”
“淮桉被魏国公叫回府了,临走时他还特地遣人让我来替他照顾你。”
阿史那媗犹豫问道:“崔公是不是……同崔少卿关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