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的声音没有波澜,“林渊,我跟你多久了?”
“三月春分,刚好十年。”
“沈小姐春分前完婚。”
林渊自觉自己的声音也稳稳的,“…那就不到十年。”
“原来也没那么长。”
林渊没看她,“你是不是想劝我别哭?想多了,我没哭。”
是吗,那声音怎么了。青玉平静数着,“当年沈小姐上山的时候你哭了;每次潋潋被罚,她不哭,倒是你哭了;和汐小姐大吵一架那次你也哭了;还有每次换丫头,半夜躲房里哭一晚。以为没人知道。”林渊很烦地喂了声,青玉装没听见,“那为什么就是我走你不哭?”
林渊一下扭开了脸,头往上仰。春分那场婚礼,一下抽走了她身边最珍视的三个人。那也不过是月有阴晴圆缺,宴席有聚有散,有什么好哭的。
林渊的手快快地往脸上抹了两下,在青玉的余光里划了道新月似的残影,“青玉,六王府那里,除了你去,谁我都不放心。你帮帮她们,帮多久我都感激你,你随时走,都不欠我的。”
青玉指尖慢慢地点着桌面,一下、一下、朵…朵…无端给时间添了轻轻的脚步声,逼得人徒然慌起来,好像有什么要留不住…书案一轻,青玉忽地站起来,抬步往房门走去。
“喂!”林渊惊道,“就走了?”
“不是说我随时走都不欠你?”
“我是说,你没什么要交代我的?”
青玉回头,“我说了你听吗?”
林渊抬抬下巴,“你说一下试试?”
青玉沉思着不作声。林渊喉咙塞着,眼睛堵着,青玉在水的彼端飘飘荡荡,看不清楚神情。算了,那人从来也没什么表情。
青玉终于开了口,“其实可以哭的。让疼你的人知道你伤了,让仰望你的人知道你心里有她们,这是柔情,不算懦弱。”
林渊轻笑了一下,抬手擦擦泪。动作略显夸张,仿佛她是没有泪的,但青玉既说了,她不得不宠溺地配合演一下。
青玉眼神柔和了些,“月事来了痛,不要瞒着人,搞得厨房都不知道要避开寒凉的菜。你是人,身体总有累了病了的时候,有什么好瞒人的。”她低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其他的没什么了。”
林渊轻笑,“你竟然不劝我和女孩子别太近。”
“我只是怕你被老爷罚,”青玉淡淡道,“不然我劝你干什么,那又不是什么错事。”
林渊有点错愕,“我以为你觉得那…”
青玉切断了她的话,“别误会我的意思,那不是错事,不等于不是坏事。至少它让你挨过几顿打,还不够坏?”
林渊失笑,“那确实不够坏。”
给她几顿打的“坏事”,同时也给了她青玉,给了十年。差一点点就十年了。如今走到了尽头,她无论是哭是笑,都还是觉得很庆幸。
青玉懒得理她,转身开门。林渊捏着嗓子叫,“青玉~”嗲得夸张,玩笑式的可怜。
青玉扭头,轻松笑道,“舍不得?那我不走了?”
林渊撑着下巴盯着她,把一张凌厉的窄脸撑得圆鼓鼓,扁着嘴撒娇,“唔~舍不得。”本是开玩笑的,眼里不知怎么噙满了泪。
青玉倏地转过身去,林渊说了舍不得,那她就舍得了,真的可以走了。青玉沉吟半晌,“林渊,你的知己,你的妹妹…都放心吧。”
房门关上,还拉了拉,关牢了,仿佛屋里将有什么秘密,不可与外人道。林渊双手罩在脸上,重重叠叠地捂着,捂着一脸的泪,捂着一句“你也是我知己和妹妹”。
一室寂静,她知道不必说了。她所想的,没有青玉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