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喝完姜汤,暖意让他很快就开始发困,看着面前的孩子头一点一点的,想清醒又忍不住合上眼的样子,我忍不住提议:“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没想到我的提议反倒惊走了孩子的睡意。
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甩了甩头,清醒之后拒绝了我的提议,“不,我要下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迟来的恐惧终于悄然无息地占据了他的心头。
我点头应答,牵着他的手,正当我想走进电梯时,原先疑惑我不走电梯的孩子这一次反倒拒绝搭乘电梯。
我感觉到,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安全感在孩子身上快速流逝,从他的行为不难看出,他曾经在入睡时……
我制止了自己往下推测的举动,暗自揣测他人的难堪,这太失礼太过分了。
很快我便到了一楼。
我看着瞬间充满活力的孩子快速跑向他的父母身边,他的母亲担忧摸了摸他的脸,他的父亲朝我投来审视的目光,片刻后带着谢意对我点了点头,我笑着收下对方并不明显的感谢。
——那么,接下来我要去哪里呢?
再回楼上,并不像是有事的我在他人看来很明显另怀目的,那个男人说不定就在某一处看着我——当然更有可能是,出于谨慎观察全场。
能够观察整个宴会、又容易藏身或者被发现也不奇怪的地方,我思考着,下意识看向了三楼的一个位置,果不其然,我看到了黑色衣物的一角,意识到有可能是那个男人之后,我又态度自然地将视线从那里移开。装作自己只是恰好看向那里,而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我看向赤司夫人。
在经过我的提醒之后,她应该知道我是发现了不明人士——如果连那没怎么包装的言语都没有听出来,她在这风起云涌的商场家族交锋中也活不下来。
然而,她并没有什么举动。
没有听出来吗?我微微蹙眉,但随即便自己将这个猜测否决,赤司夫人的动作明显比之前要谨慎许多。
那么,现在是避免打草惊蛇,还是在等待什么?
麻烦。
看着明显是另有打算、并且并不打算告诉我的赤司夫人,我有些烦躁地轻咬腮帮子。
她的这种打算也打乱了我的步骤,很明显她对幕后人是有所猜测,正因如此,在不知晓她计划的情况下,如果随意行动有可能打乱她的计划,造成严重的后果。
今日的宴会结束后,我必须要问问她的打算。
现在唯一幸运的是,连续三日的宴会也让心怀不轨的人没有急着下手,今日将会平安度过。
……
等到宴会结束后,站立许久的琢真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揉了揉自己一直保持无表情的脸颊,“托里,在宴会上我不能随意动弹,必须要保持面无表情,还要关注场内的情况。这样的日子居然还有两天,我会疯的。”他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先跟着一起回去赤司宅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我笑着摇摇头,“我只是留下来帮忙清场而已。”
“你加油,托里。”琢真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果然宴会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也许从这之后琢真再也不会接相关的任务。
嘛,也对,毕竟我们是「咒术师」,归根究底,祓除咒灵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与琢真告别之后,我走到宴会的负责人面前,“宴会的酒水食物消耗情况怎么样?”
对方递给我一个清单。
“葡萄酒……波本威士忌……这几种提供量加大,其他的可以减少了,另外,果汁多备一点,休息区矮桌多准备一些。
“赤司夫人的身体不太好,今天的空调开得有些冷,此外,之前我似乎有向你们特别说明这三日不招聘新人员?但我今日似乎见到了生面孔?”
负责人先是疑惑的皱眉,随后眉头舒展开的同时露出了微笑,“哦,你说的应该是白井,他正巧在你来负责前来的,之后是轮班没有轮到他。”
“在我之前来的?”我停下看着他,“多久?”
“两天左右。”他说。
好吧好吧,现在必须整理一下事情情况。
我揉了揉疼痛的额头。
赤司夫人来委托我的时间是四日前,跟着琢真一起去赤司宅的当天大概认识了赤司家的安保人员,而后第二日被告知他们要举行为期三日的宴会,我便提出要求来踩点,余下的日子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所谓该死的经验惯性。
我狠狠咬了咬牙,因为他们当初是第二天才告诉我的,所以我便认为是因为做了这个决定才进行委托。
然而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举办宴会的消息早就已经放出去了。
这几日忙着排查人员的我就像个被人抽打的、愚蠢的陀螺。
在我之前混进来的人不知何几,还需要考虑正式员工被蒙骗、被收买的可能。
所以那时赤司诗织的回答是“也许有”,所以最初她的委托是“保护我”。
针对她的人不止一种,她早就知道这一点。我与她的相遇,只是点出了她也是咒灵的猎物这点。
只要产生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疑点。
“阿托利斯先生,你不舒服吗?”负责人担忧的声音传来。
“不。”我将手放了下来,“只是,方便让我看近期入职人员的名单吗?”
“抱歉。”
“是我强人所难,你无需在意。”
对这个提议本就不抱希望的我对负责人的拒绝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需要对整个酒店进行排查。”我苦笑一声,“你应该知道的,那些大人物总是这般麻烦。”
我类似抱怨的话语,无疑让负责人感到亲近。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
“还是与先前一样,客人们的房间是不能去的。”
“嗯,我知道的。”
负责人带着我慢慢查看过去,等到了三楼那个男人站着的位置时,我装作疲惫朝负责人说了声,便靠着柱子,往下看去。
我回忆着那时我身边附近人们的站位。
从这个角度并不能完全看到赤司夫人和赤司先生,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还会是谁?
琢真,还是我?
在脑海中不断构建场景。
琢真在我身后站立,赤司夫妇在我左手方与人交谈,我面前的是两位举着酒杯的小姐,而后,我,抬起了头看向了这里。
目光似乎……对上了。
我看见了「我」移开视线。
哪怕当时自己去掩藏了,然而此时看来,我的演技无比拙劣,就像是试图在大人面前说谎言的幼子。
冷静下来。
我狠狠闭了闭眼,将内心的所有惊涛骇浪全部压下,也许那个男人看得不一定是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