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之后,我便告别五条独自去见了夜蛾老师。
“下午好,夜蛾老师。”我笑着问好。
夜蛾老师的呼吸变得沉重,被墨镜遮住的眼睛在不断打量我。
见我无恙后,才无奈地回道:“下午好,阿托利斯,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我随手抱起一个猫型的咒骸,摸了摸咒骸柔软的毛。“一级咒灵,术式是创造幻境。被困在幻境时,我并未觉得时间流逝飞快。”
说道这里,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挺直身体神色正经地看着夜蛾老师,“我很抱歉,夜蛾老师,让你担心了。”
夜蛾老师叹了口气,“之后将报告补上吧。”
“好的,老师。”我将咒骸放回去,“此外还有一件事。老师,你还记得我初入校时,你所问的吗?”
“……”夜蛾老师忽然沉默下来,良久,他才回道:“啊,记得。如今你再度问起,是终于有了觉悟吗?”
“是的。”
“众多人类死于咒灵之手,老师,我只是单纯地厌恶这一点,为此我愿意在我的精力消耗殆尽之前,投身于咒术师这一职业。”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但是夜蛾老师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并没有感到些许开心,反而看起来颇为苦恼。
“那你现在依旧觉得这个世界无药可救吗?”
我忍不住笑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老师,这个世界——糟糕透顶了啊。”
拨开笼罩在被模糊的、属于我真正过往记忆上的亚瑟王记忆后,便越是发觉这个世界的绝望。
罪人无法得到惩治,无论爱憎皆会产生非人之物,话语权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年幼的孩子被当作炮灰,被随意牺牲。
——这还不够无药可救吗?
我无法爱这个世界,或许我没有咒力除去魔力的原因,也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排斥。
这个国家,比之前的要更加过分——权/贵/社会,不外乎如此吧。而其后,或许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阿托利斯,你先回去吧。”夜蛾老师额角的青筋凸起,但即使怒火难耐,他也没有对着我发泄出来。
“夜蛾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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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原本在他看来归于乖巧那一档的少年,夜蛾正道愈发觉得头疼,以为对方让人省心,结果他才是最让人费心的一个。
至少整天将“最强”挂在嘴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模样的五条悟,也不会像阿托利斯这样厌烦这个世界。而“厌烦”这个词,还只是保守来说,实际上更有可能是憎恶。
阿托利斯的思想并非一时兴起,倒不如说初见时便隐隐有些许苗头,而经过这些日子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观点不能说是错的,但是太偏激了,偏偏咒术师面对的便是最直观的负面情绪,夜蛾正道担心阿托利斯会愈发偏激,然后直接叛变。
以阿托利斯的身手来说,如果他叛变了对咒术界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更何况从初见那日五条悟的言论来看,阿托利斯应当还有隐藏的杀手锏。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将短信发送给五条悟。
五条悟来得很快,从夜蛾正道发短信到他来,不过几分钟。
“哟,夜蛾老师。”完全没个正经的五条悟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夜蛾正道的面前。
夜蛾正道想着如何将自己对阿托利斯的担忧告诉五条悟,直截了当是不可能的,他几乎能想到,这么说了五条悟会像这样笑嘻嘻的直接去问阿托利斯。
“悟,你觉得阿托利斯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弱的强者,当然最强的还是我。”
五条悟式的回答。夜蛾正道发现自己听了这与问题完全无关的回答,也没有动怒,甚至觉得还能冷静地换个问法再问一次。
“你觉得阿托利斯会成为陪葬品吗?”
这话对应的是阿托利斯初来之时,他所说的话。
这下子,无论之前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夜蛾正道话语意思的五条悟,也无法再避开这个问题了。
这句话近乎是直接点明了阿托利斯心理状态有问题,但比起“阿托利斯有可能叛变吗”之类的,又委婉许多。
会吗?
五条悟眨了眨眼,随后笑了起来。
那必然是会的。
阿托利斯一直以来都有着他所无法理解的刻板,就像是夏油杰令人费解的正论一样。
不过嘛……
五条悟想起了从幻境中出来的阿托利斯,那模样与刚领悟「反转术式」的他颇为相似。
心情无比的畅快,似乎从一切束缚中挣脱出来。绝对的自由,毫无疑问的强大。
如果真有死亡那一天,现在的阿托利斯绝不会是陪葬品。
甚至有可能,连死亡都是他自身的默许。
“放心吧,夜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