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凤娇见她这般云淡风轻,胸中怒火更盛,朱唇勾起一抹冷笑:“晋王妃好大的威风!听闻你三朝回门时,仗着身份欺压娘家,逼嫡母向你行礼,前几日又与人争抢丫鬟,这般仗势欺人,就不怕丢了晋王府的脸面?”
“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孟悠然眸光流转,扫过周遭竖起耳朵的贵女们,声音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湖面,“今日是小郡主的满月宴。”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这不是撒野的地方。
“路见不平,本小姐难道问不得?”曾凤娇纤指一甩,金丝牡丹的帕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刻意提高声调,引得周围贵女们纷纷侧目:“堂堂晋王府若有这般仗势欺人的主母,叫我们这些即将入府的人如何心安?”
孟悠然眸中寒芒一闪而逝,唇边却绽开一抹清浅笑意。她缓步上前,鬓边垂下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曾小姐这是...怕了?”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柳,“若是实在惶恐,不如本妃去求了太后,退了这门亲事如何?”她素手轻轻拂袖口的金线绣纹,“毕竟曾小姐金尊玉贵,合该找个清正门第当个堂堂正正的主母才是。”
“你!”曾凤娇脸色骤变,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谁说我不愿入晋王府的,我明明是再说——你不配为晋王妃!”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原先的气势已然弱了三分。
“曾大小姐。”如双适时上前半步,声音清亮却不失恭敬,“我家王妃是太后亲赐、圣上御笔朱批的晋王正妃。这‘配与不配'之说,似乎不该由您这位尚未过门的侧妃来置喙。”
此时长乐公主已命乳母将小郡主抱回内室,提着裙摆疾步而来。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哎呀,都是本宫招待不周。”公主亲热地挽住孟悠然的手臂,指尖在她袖间轻轻一捏,赔笑道:“凤娇妹妹马上就要入府了,日后还要多仰仗六弟妹照拂呢。”她转头对曾凤娇使了个眼色:“凤娇,这酒还没吃两杯,你怎么就醉了,尽说醉话,快给晋王妃赔个不是。”
曾凤娇朱唇紧抿,手中帕子狠狠一甩,扭过身去不肯言语。
长乐公主尴尬的笑了笑,“六弟妹,这丫头从小被老夫人娇惯坏了,你以后……”
孟悠然眸光轻扫过周遭看戏的众人,忽然轻笑一声。她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累丝金凤,漫不经心道:“方才多饮了两杯百花酿,这会儿倒是有些上头了。”说着朝公主微微颔首,珍珠步摇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温润的弧线,“改日再来看望小郡主,今日就先告辞了。”
绛紫色的裙裾逶迤而过,沉水香的余韵扫过曾凤娇脚边。她正要发作,忽见回廊转角处,晋王赵瑜负手而立。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俊美的面容半掩在廊柱阴影中,辨不出喜怒。
曾凤娇的气势霎时萎了七分,攥着帕子的手沁出薄汗。
方才那些剑拔弩张的言语,可都被廊下的晋王尽收眼底?这般想着,后颈竟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发间金镶玉的鸾鸟步摇都似重了三分。
为了能嫁入晋王府,她连侧室的名分都甘之如饴。偏生半路杀出个孟悠然,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正妃之位。
鎏金车辕在春阳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孟悠然绛紫色的织金裙裾掠过青石台阶,正要扶着如双的手登车,忽见鎏金车辕旁转出一道玄色身影,齐王赵瑾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扳指。
“六弟妹这般急着回府?”他漫不经心地挡住去路,腰间蹀躞带上的金螭纹玉扣泛着冷光,“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可是为着个丫鬟茶饭不思半月有余了,不知六弟妹可愿割爱?”
孟悠然眸光微凝,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沉水香的幽韵在暖风中漾开涟漪:“王爷说笑了,我晋王府的奴婢,断没有任人挑拣的道理。”
她广袖下的指尖微微收紧,这些人当真没完没了,莫非都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六弟妹,”齐王笑意更深,眼底却透着威胁,“女子太过强势可不好。听闻你与六弟琴瑟不调,不若今日卖我个面子,改日我替你们说和说和。”
孟悠然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大哥不如回府向大嫂借面铜镜,问问她您的脸面究竟有多大。”
“好个贞静贤德的晋王妃!”齐王忽然抚掌大笑,惊得檐下栖息的雀鸟扑棱棱飞起,“听闻六弟至今未与王妃圆房?这般守着活寡...”他猛地逼近半步,龙涎香的熏人气息扑面而来,“不若跟了本王,保你......”
“大哥!”话音未落,赵瑜从府中疾步而来,他状似无意地将孟悠然护在身后:“大哥这般早便要回府?”
齐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面上却堆起假笑:“府中有些琐事。六弟怎么也出来了?”
“听闻王妃醉酒,特来护送回府。”赵瑜顺势揽过孟悠然,此刻倒扮起了体贴夫君,亲自将她扶上马车,这才对齐王拱手道:“大哥,我们先行一步,告辞。”
赵瑾望着渐远的马车,广袖一甩,阴沉着脸登上了自家马车。
车厢里,孟悠然挺直脊背端坐在锦垫上,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如双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方才齐王那番露骨的言辞,吓得她到现在还在发抖。
赵瑜却是悠然倚在缠枝莲纹的锦垫上,把玩着方才顺手折下的玉兰,忽而轻笑:“王妃今日好生威风,倒叫为夫没什么用武之地。”